方颉写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放下笔,又快速地扫了一遍整张试卷,确认答题卡上没有漏题错题。等检查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黑板上悬挂的时钟。90分钟的考试,现在时间刚过去42分钟。
方颉合上笔,拿起试卷站了起来。监考的老师拎了张椅子坐在讲台边缘,监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见到方颉站起来还愣了一下,以为对方要干什么,直到方颉把试卷放在了讲台上。
“交卷。”
监考老师错愕地看了方颉一眼,又赶紧转头去看墙上的钟。已经过了半小时,按照规定是可以交卷了。
他重新看向方颉,皱着眉一脸不认同:“不再检查一遍?”
“不用了。”方颉道。
回答得挺果断,监考老师剩下的话被噎了回去,摆摆手示意方颉赶紧走。
就这点十几秒钟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整个考场的目光。考场里所有人都停下笔朝前排望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方颉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推开了考场的门。
出门的时候他听见监考老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同学不要觉得自己学习好就了不起,学习越好越要细心检查,等你们高考的时候……”
后面的因为走远了,方颉没听清。但他已经能想到这场考试后关于自己的言论了——那个拽得要死,为了出风头考试提前交卷的年纪第一……
要是这次掉下去了那真是挺丢人的。
应该不会,明明开考前还有一堆事,但方颉反而觉得,自己这次考试专注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整整四十多分钟里他脑子里只有试卷和题目。直到现在结束考试出了考场,其他思绪才一点一点回到他的脑子里。
比如说,江知津。
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见江知津。
高三在考试,其余两个年级在上课,整个学校空空荡荡。方颉把假条递给门卫,出了学校。
学校门口没有人,江知津不在,翟菀也不在。方颉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江知津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接得挺快,方颉没等对方开口,直接问道:“你在哪儿?”
“你考完试了?”那头的江知津明显有些意外,“我在回城路上。”
“回城?”
“去了趟机场,都解决了,没事,好好上你的课。”
方颉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在学校门口。”
“……什么?”
方颉重复了一遍:“学校门口,请假出来的。”
那头的江知津沉默了片刻,最后居然笑出来了。
“你真是……”
方颉听到江知津叹了口气,然后道:“找个地方等着我。”
方颉挂了电话,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挺傻逼的。江知津是成年人了,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自己贸然出来没准还在给他找麻烦。
但他担心翟菀会做出什么事来,更担心江知津会需要麻烦。
也可能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自己突然很想见江知津。
方颉想到这儿,心里突然就有点慌。
他强迫自己止住了这个念头,门卫还在铁门那儿往这边看,估计是奇怪方颉站门口干嘛。其实方颉也可以走个五十米去旁边或者对面的奶茶店等江知津,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
因为这个位置待会儿江知津过来的时候,能一眼看见。
就因为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方颉在门口站了快半小时,直到看到江知津的车。
江知津确实是一眼看到了学校门口站着的方颉——又高又直,像是一棵小白杨,把校服穿得跟等街拍的模特似的。
他直接把车开了过去,放下车窗让方颉上车。
直到方颉上了车,江知津才有些震惊地问:“你从刚才打完电话一直站在这儿等我?”
已经是冬天,虽然白天的温度不会特别低,但也接近四到五度,有时候还会刮风。江知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考试考傻了吗学霸,下次能找个地方坐着吗?”
方颉不答反问:“翟菀呢?”
“走了,我送她去的机场。然后又打了个电话给你爸,应该没事了。”
“……哦。”方颉应了一声,扫了一眼江知津,又问:“你……没事吧?”
“你就因为担心我特意请了个假从学校里出来?”江知津边开车边看了方颉一眼。“你考试考完了吗?”
“提前交卷。”
“这次你要是从第一——”
方颉打断江知津:“不会的。”
“……真牛啊小方颉。”江知津笑着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时间。
“四点钟,去趟超市然后回家吃饭行吗?”
“行。”
原本江知津想带着方颉在外面吃一点,但四点钟确实是太早了,两个人去超市买了菜又开车回家,时间也才刚过五点钟。
晚饭是西兰花炒虾仁、凉拌三丝和孜然牛肉,配上了一个排骨山药汤。江知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指使方颉帮他洗菜淘米,后来因为汤圆也进厨房凑热闹,他又嫌麻烦,把一人一猫都赶出去了。
方颉抱着汤圆在厨房门口,看着江知津切萝卜丝。江知津切到一半回头看了他一眼。
“作业写了吗,旷课的学霸?”
“我请假了。”
“什么事都没有就随便请假约等于旷课,去写作业。”
汤圆适时的喵了一声,方颉终于抱着猫去了客厅。江知津看着对方的背影,莫名松了口气。
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确实会有压迫感。
作为一个学霸,方颉虽然旷课——请假了,但还是坚持刷了几个小时的题。直到晚上临睡前去洗澡,方颉才打开卧室的门。
江知津刚刚洗完澡,客厅里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头发还没干,也没吹,湿漉漉的垂下来。方颉扫了一眼,猛然间看见了对方左手上清晰的指甲掐过痕迹。
方颉原本已经要往浴室走了,见状猛地停了下来,朝着江知津走过去。
“怎么回事?”方颉指了指江知津小臂上的痕迹。“怎么弄的?”
“嗯?”江知津有些疑惑的顺着方颉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手上的掐痕,江知津先是一愣,又反应过来。
“哦,翟菀弄的。”
说完见到方颉皱眉,江知津笑道:“没事,连皮都没破,就是有点痕,几天就消了。”
方颉沉默了片刻,在江知津右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今天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随便聊了两句。”
“说我是哥哥,应该救弟弟了吧。”方颉笑了一下,“她上次也这么说。”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方颉停了一下,“怎么说,冷血吧,毕竟是个小孩儿。但如果他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没准我会捐献,但是他偏偏……”
方颉抿了抿嘴:“听起来好像更冷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也别想。”江知津耐心听方颉说完,道。“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你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人没关系。”
江知津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不要老是顾虑别人,不管是那个小孩儿、翟菀、方承临,还是你妈。”
方颉心里一沉。
江知津真的挺聪明的,方颉不愿意捐献的原因除了不能原谅翟菀和方承临,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妈妈。
他觉得这样对不起他妈。
江知津拿过打火机,看了眼方颉:“抽支烟行吗?”
“……嗯。”方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一声,才道:“问我干什么?”
“怕你狗鼻子,闻到了又不高兴。”江知津笑着点燃了烟,极淡的烟雾散开。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次再随便请假我就抽你。”
方颉笑了笑,看向江知津。
江知津抽的烟是薄荷爆珠口味,他咬碎了那颗小小的珠子,浓烈的薄荷味立刻散了出来。方颉隔着浅淡的白色烟雾看江知津,对方的侧脸在烟雾里有些不太真切,只隐约露出了下颌的线条。上身穿着背心,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还有利落分明的锁骨。
江知津的锁骨很漂亮,平直的一字,还有浅浅的锁骨窝。他头发因为偷懒完全没吹,散乱的垂着,方颉看着江知津的发梢有水滴慢慢凝聚,顺着滴落下来,刚好落到江知津的锁骨上。
滴答。
方颉“腾”一下站了起来。
江知津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仰头看着方颉道:“干嘛呢?”
“……我要洗澡了。”
方颉说完,转身径直往卫生间走过去,他速度很快,几步到了门口,利落地打开门进去,又把门反锁了。
然后方颉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镜子前不动了。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冷静。方颉和他对视了片刻,最后抬起手捂住脸,长长地吐了口气。
完了,方颉想。
方颉是理科生,逻辑思维极强,对他来说很多事情,特别是这段时间面对江知津时心里莫名地混乱和悸动,其实都可以按照逻辑推理来理清思绪。
——比如江知津和自己说“看着我”那晚是因为感动;江知津冒雨来接自己那天是觉得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江知津生病那天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太虚弱所以升起的怜悯心;连某天晚上的春梦也可以解释为青少年的正常行为……
但此刻方颉才知道,除了心里捉摸不定的感觉,还有一些生理反应是不能靠逻辑解释的。
比如刚才江知津低头抽烟的时候,方颉发现,自己居然……硬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更新于 2023-07-02 17:09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