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黑暗过后。
乔落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和燕尾镇口截然不同的地方。
天空是血红色的。她站在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地方。广场上垒着高高低低的石墙,以螺旋状的形态分布,最中央的高台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破烂的旗帜,正随着微风起伏飞扬,似一片乌黑的云翳。
乔落桑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刚刚亲手击杀了一个真灵教会的干部,现在还没从那杀气四溢的状态中缓过来。她眼中的血色还没褪去,五感也因此被无限放大,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她转身,在广场对面发现了一大片建筑。这些建筑的风格看起来十分肃正,像是用于办公的行政楼。
和她在燕尾镇入口处见过的那些房屋一样,这几栋大楼也破败陈旧,看起来像是被铁锈与灰尘包裹起来了。大门紧闭着,透过厚厚的尘垢,可以隐约瞥见里面摆着一堆无人问津的杂物。
乔落桑犹豫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斗篷,抬脚往最中间的那扇门走去。
——就在乔落桑往那栋大楼走去时,大楼高层的某几扇窗户轻轻开了个缝。
一双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乔落桑的个子本来就不高,面容白皙稚弱,又披着款式优雅名贵的红色斗篷,从高处看去就是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性。
于是那几扇窗户又悄悄地合上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乔落桑走到玻璃门前,发现门被人用铁链锁了起来。她随手一推——
哐当。
锁链居然被扯断了。
垂落下来的锁头上沾满了红色的锈迹,想必这条锁链已经被锈蚀地差不多了。
乔落桑双手用力,缓缓推开那扇比她高上许多的大门。
开门的瞬间,一阵冷风拂面。
乔落桑皱起眉头。
她似乎从风中闻到了一股湿漉漉的、腥臭的味道。
大厅里没有灯。光从乔落桑的脚下往室内延伸,只能照亮一小片面积。更多的则是一眼看不透的黑暗,盘踞在各个角落之中,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忽然,视角余光某处的黑暗似乎涌动了一下。
乔落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下一秒,原本沉寂的黑暗就真的蠕动了起来,它们像是有一致的目标似的,缓缓向乔落桑的方向逼近。
乔落桑到这时才看清楚那些“黑暗”的真面目:那明明是无数丛交织在一起的黑色发丝!
黑发交织在一起,如海水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窒息感;每根发丝都像是活着的,如虫子一般扭动着爬行,偶尔还能看见几块串在发丝上的腐肉——这就是乔落桑之前闻到的那股腥臭味的来源。
一团发丝像蛇身那样竖起来,在空中纠缠出一张人脸的模样,是个似哭似笑的女人。
“少女……是个少女……”
“你的头发可真美……”
“把你的头发给我……给我!给我!”
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癫狂起来。
乔落桑:“……”
她拧起了眉头,有些恹恹地想到:为什么她遇见的偏偏是这种怪物?“控血”对它来说没什么用啊。
但她好歹也是提前做了些准备的。
乔落桑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匕首,向后一跳,轻轻巧巧地避过一团发丝的攻击,然后用匕首狠狠划了两下,割断了一截头发。
黑发被割断之后没有再生。落地的那些头发瞬间化作了灰烬。
“我的头发——啊啊啊——”
那张女人的脸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
在确定这些头发没有再生的功能之后,乔落桑轻轻松了口气。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掏了一把枪出来——腰包是此前由顾开制作后送给她的,所以也有储物的功能——乔落桑对准空中那团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对准人面射了一发子弹。
没有爆炸,没有火星。子弹在半空中碎裂,唯有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像一场雪一样飘洒下来。
接着,乔落桑又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用力地丢了出去。
轰——
灿烈的白色火光在虚空中被点亮,随后发出一巨大的炸响。
“啊啊啊!”
女人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大厅里。
火焰燃烧了起来,凶猛地从一段烧到另外一段。烈火撕咬着黑色发丝缠绕而成的海,燎原的光芒十分刺眼。火势无穷无尽,畅快地净化着眼前的所有污秽。
乔落桑灵巧地穿梭在狂乱舞动着的发丝里,最后干脆躲到了大门外,关上了那扇玻璃门,听着大厅里不绝的哀叫声,直到那声音彻底止息,她才重新开门进去。
大厅里的头发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像是被人用棍子捅了一下的蜘蛛网,七零八落的。
乔落桑踩着被烧焦的发丝,面不改色地穿过一片狼藉的大厅,往楼梯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传来某种剧痛,像是有人拿刀在她的皮肤上镌刻了什么东西。
“嘶!”她被刺激地倒吸一口冷气,忙抬起手腕来查看。
只见原来白皙一片的腕间,莫名出现了一枚蛇形的黑色印记。
她的耳边忽然传来某种嘈杂而迷乱的呓语——这种呓语声在她刚被带进进这片异空间的时候也听到过。
“嫉妒……血中的热油,骨中的毒花。人心中本有的原罪。”
“堕落吧……妒嫉吧……”
“你的欲望,恰是进化的钥匙。”
“但你们之中,只有一个能到达神座之侧——”
乔落桑捂着发痛的手腕,眼中又逐渐浮现出了猩红的颜色,这是她的天赋完全发挥作用时的征兆。
乔落桑抬起头。
无尽的阶梯上方已经逐渐喧闹了起来。整栋楼的怪物们似乎已经苏醒,有些准备出击,有些还蛰伏在巢穴中。
她忽然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那段呓语是在说什么。
“神明”正在选拔座下的神使。
而这些被关在同一个异空间里的怪物,包括她自己在内,最后……只能有一个赢家!
……
燕尾镇的最中心,有人用白骨搭成了一个祭坛。
这些白骨都光洁而完整,不沾一点血迹,不连一丝血肉。
从白骨祭坛的最高处向四周眺望,可以发现原本的燕尾镇被分割成了七个互不相通的空间,每个空间都截然不同。
七个不同的空间,唯一的交点正是最中央的白骨祭坛——又或者说,这七个空间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祭坛输送着能量。
祭坛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已经年老,干枯的皮肤几乎紧贴着骨头;但他的神态又呈现出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生机与力量。
他枯瘦的腕上,缠着一枚沉默的金铃铛。
他身边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灰袍人,正轻声和他说些什么:
“七宗原罪……三宗人选已定。”
“哪三宗?”老人有些扭过头去,双眼亮的惊人,甚至像是要把眼前的灰袍人拆吃入腹。
灰袍人一板一眼地回复道:“愤怒、懒惰、贪婪。”
老人:“最后活下来的……都是从外面来的人?”
灰袍人:“都是外面来的人。”
老人沉默片刻:“震呢,他不是去情理敌人了吗?”
“震已经死了。”灰袍人说道,“他本该前往‘嫉妒狱’收割剩下的那些怪物,但现在他死了,‘嫉妒狱’的狱主只能重新选拔。”
“……算了。”老人木然地说道,“本来我们真灵教会和防治局之间的差距就非常大。只要最后能挑选出七个合适的狱主就好。”
“只希望到最后,这七个狱主别都是防治局的人。否则,姓季的那老头还不得威风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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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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