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拐子见两个少女被吓得说不出话,觉得甚有成就感。顺手捡过那件扔在角落里的银色比甲,在小刀上蹭了蹭,将血迹擦的干净。
小露珠想到那是她穿过的衣服,被黄拐子的动作,恶心的一阵阵干呕,又被麻衣少女捂着嘴,吐不出来。
黄拐子只是个生活在拐子行当最底层的小人物,贪财怕事一向是他们这种人的标志,平日里不要说叫他杀个人,就是敲闷棍,都要有人一同担当,才敢下手的。
心中万般良善,都抵不住冒起的邪念。何况是黄拐子这样,坑蒙拐骗,早就将良心喂了狗的人。黄拐子第一次杀人,只有那刀捅下去的时候,手在抖,后面搬尸体,拔刀子,他眼神都没有变。
黄拐子杀了人,完成了小瘪三到真恶人的过渡。压着一腔兴奋,将李老大偷来的金珠搜的干净,同小露珠的首饰一起,打成一个小包,放在怀里揣好,抬起头裂开有些歪斜的嘴,露出一口黄牙:“陈家横,大爷我是得罪不起,少不得要放掉你这个臭丫头……至于你……”黄拐子扬了扬手里的契纸,这是他方才自李老大身上摸出来的,黑字白纸,正是麻衣少女签下的卖身契。
麻衣少女唇咬得死紧,脸白得像一张纸。
小露珠忍住惧怕,拍下麻衣少女的手,哆嗦着开口:“我买下她……如何?”
黄拐子上下打量小露珠一番,陈家的丫头,就这样张狂不成?自己都是个奴身,现在还开口要买下他人。黄拐子放小露珠回去,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现在还叫他放个唾手可得的钱财,简直就是在挖他心头肉。
黄拐子眼睛闪烁了下,突然淬不及防地给了小露珠颈后一个手刀。看着小露珠的身子软软倒下,黄拐子目光阴晴不定,挣扎了几番,还是收起了那把小刀——小娘皮,算你命大!
他见麻衣少女还在发呆,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忍不住嘲讽道:“还不跟着我走,你可没什么狗屁陈家来救你!”
麻衣少女看了看地下躺着的小露珠,心里微微发酸。黄拐子说的对,她不是陈家的婢女,怎么能奢望陈家来救她……既是救出去了,送回了家里,爹爹能卖她一次,必然也能卖她第二次。她不是没想过,同时做婢子,若是做了陈家的婢子,又是什么光景?
只是想到他身边的人,这样美,必是瞧不上她的。
麻衣少女伸手抹了脸上的血迹,站起身道:“我跟你走!”
黄拐子看见这样的她,倒是有些吃惊,从李老大在高邮买了她,这姑娘一直是红着个鼻子,一副弱柳的模样。今日这番孤决,让他心里有些后悔,好像她日后要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
看到麻衣少女头也不回的出了船舱,黄拐子怕起什么变数,赶紧甩开脑子这甚是飘渺的想法,追了出去。
杭医痴搭着手诊了半天脉,又翻了翻小露珠的眼皮,不耐烦地说道:“说了她无事,你还要老子查几遍?”
陈圭自在一艘小船上,发现了小露珠后,脸色就没好过。
任谁见了那场景,没有不疑心的。蕊夫人那胆大包天的哥哥,浑身是血地躺着地上,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而小露珠衣衫凌乱,昏倒在一旁,人事不醒。陈圭压着心里的邪念不去往坏的方面想,只是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来不及挽救的事情……且叫这个长在封建礼教下的婢子,要怎么活?
杭医痴艺术承自杭老先生,又有创建,按说是最伶俐的人。偏偏对这些庶务一点都不通,陈圭暗示了几次,他一点都听不懂,检查了几遍,见陈二少还在吞吞吐吐,就疑心是不信任他医术,这个只是长得斯文的杭医痴,自然满肚子火。
杭医痴怨陈二少的不信任,可怜的陈二少,也被搞得头大如斗,很想将这姓杭的小子脑袋给撬开,看看是不是猪油吃多了,给糊住了脑子……这种事情关系女儿家名节的念头,要怎么明说?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鼓的像斗鸡眼儿一样,正要抖抖脖子的羽毛战起来,青松在舱外叫了一声“二爷”。
听见陈圭准了,他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婢女,想来就是叫青松去新买的婢女了。但凡大户人家,从人牙子手里买人,莫不是挑些十岁上下的女童。一来是这个年龄,能做些小样的活了,打小养起,也要忠心些。二来下人要想用的得心应手,莫不是要教导几年的。所有但凡十七八的,往往又买回去做妾的,倒是少人买来做婢子的。
此时陈圭船上,先有一个陈大重伤未愈,现在又添了个小露珠未醒,自然不能买自身都需要人照顾的小丫头。陈圭特意吩咐青松去挑人时,要选几个稳重的。
青松见杭小先生还在,有些担心露珠,还是先回话道:“两个地头蛇举荐的人,说是别人专养的全灶人家。小的自作主张考过她们,手脚灵活,难道还烧得一手好菜,就先带了回来。”
所谓全灶人家,是新近几年流行起来的一种仆役。有干这行买卖的,自幼买了女童养着,这些被买去养的,莫不是眉目清秀的。更重要是,教的几年下来,别的都可以不会,上得灶房,是必须的。
因为术业专攻,自然比一般的女婢要卖的贵些。但是销路去极好,卖家可不管你是买回去做饭,还是做饭之余,还有什么别的“兼职”,她们养的几年,又不需工钱,每日里还要帮主家干活,只是费些米钱,自然卖出去是赚的。
陈家这种根底深的人家,自然不稀罕你这什么灶上的,这些人也就能烧出些家常菜,大户人家是看不进眼的。只是抵不住陈圭他们现在出门在外,正是得用的时候。
陈圭对青松此次的买卖,甚是满意,交代了他下去领赏钱。但是他只是呵退了新买来的两个婢子,自己却全然站在原地不动。
小露珠衣衫不整的模样,青松眼睛,也瞟见了一点。自然同陈圭起了一样的猜测之心。他见杭小先生久不出来,那猜测被他自己坐实成十分,又是他弄丢的露珠,此时心里才是剜心的痛。
王伦曾说青松这小子,是极好的。
果然此时就甚有担当,正所谓发乎情,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径直跪下来,竟向陈圭求娶了露珠:“不管小露珠变成什么样,小人是愿意娶她的!”
陈圭被他这番“真情告白”搞得哭笑不得,若是事件主角双方都大的几岁,他可能马上就允了这门亲。只是想到他俩年龄——就算是早婚,也太早了些吧?
杭医痴开始只当看热闹,觉得陈二少家的小子甚是好顽,渐渐听出不对劲来。又联想到方才陈二少支支吾吾的态度,就是不通庶务的杭医痴,一时都感到大窘。
脸皮似是要烧起来,跌跌撞撞夺门而逃,丢下一句话将陈二少主仆,说得又喜又窘迫——
“小姑娘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遇上你们这两个入戏极深的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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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4 0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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