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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5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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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有点失望她竟这么淡然面对这件事。可他又莫名地更喜欢她正因为她的淡然。所有妃嫔都渴望着他给她们更高的封号给她们更多的奖赏和更尊贵的地位。只有月娘才对这些事情不理会不上心对着他的时候没那种功利的谄媚。
    「还有一事朕想……也是时候该给你名分了。不若朕就封你为……」她越是不要这些他就越想给她。她连公主都生了当然可以享有她的尊荣。他要封她为妃封她为顺妃。
    可他还来不及说出口月娘就惶然失措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摆脱了他的手掌跪在他面前嘤嘤而泣。
    「你……这是为何?怪朕太晚给你名分么?」崇祯想不到其它理由能让她这样反常。
    「不是不是。皇上皇上……民女求您了皇上。民女当初本就不该进宫进宫之后更不该魅惑皇上。大错既已铸成又悔不当初竟有了皇上的骨肉。月娘身下贱根本不配伺候皇上更何况是封为妃嫔。皇上若怜惜民女请看公主的面上放了民女让月娘……出宫吧。」
    月娘说着悲从中来。眼泪似断线珍珠越掉越多胸中如千钧大石越压越闷。她知道圣意难违知道皇上金口一开再难更改。于是她不得已冒犯他打断他的话更要他收回对自己的加封。
    崇祯眯着眼睛看她半天心中酸酸涩涩。她话语诚恳语气哀伤至极。她不是装的她发自真心地不想做他的妃子。多么可笑他还想封她为「顺妃」。然而她不仅不领情还如此剧烈地反应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难道她对自己真地一点爱意都没有?难道她的心里还想着过去的某位情人?是卫氏兄弟还是福王世子?
    这一瞬间他忘了自己是皇上他返璞归真地感受到了男人的妒意。他虽然是天子却无法得到天下每一个女人的心。尤其是月娘的心。难以捉摸难以取悦的心。
    「不月娘……朕……朕不愿不能不可——让你走。」他低沈地说着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正如他与她第一次在西暖阁相见那般看着她。
    月娘痛苦地咬着下唇不可置信地摇头。皇上不同意皇上竟这样坚决?她的心凉了又凉。难道她真地要老死在这宫中?
    崇祯看到她眼里的慌张不安和绝望他眉头一皱把她顺势压倒在床榻上。她还是那样绝望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是空无一物。没有他眼里心里都没有他。这念头折磨着他促使他报复般地撕扯开她的衣襟用力揉捏着她的乳房。
    月娘任由他动作任由他把她胸前的软肉捏得变了形。他很少这样狂乱粗暴他一定很愤怒。月娘睁着眼睛望着高高的拱顶和房梁。希望过去累积的那些部希望如今都在皇帝的口中粉碎了。
    他爱的就是这该死的身体。随他吧由他吧。或许这身体他看腻了玩够了就能把希望再还给她。
    崇祯大力地玩弄着那对白兔不小心却被那对乳房中充盈的奶水喷溅到脸上。他忘了忘了她是个月子中的女人。她有奶水温热的白白的奶水。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他不能碰她下面那处销魂的禁地他还能怎么缓解这妒带来的澎湃情欲?
    下一刻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俯身下去吸住其中一只小小的光滑的乳头。那乳晕比之前大了一圈却不影响那乳房的丰美。她成熟的身体对他而言更多了一种想要亲近的欲望。那欲望中不仅包含了男女之情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对母亲的思念和怀想。
    他如今是皇上可他过去也是个孤儿。四岁的时候他失去了母亲。十岁的时候他又痛失了父王。十二岁的时候他这小小的孤儿便成了信王。可谁又知道他这王爷是多么孤凄多么渴望有父母的照料。
    正因为他的幼年这样凄惶所以对月娘也有同病相怜的情愫。出身低贱的她和高高在上的他是一样的可怜啊。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每每把周皇后的话抛在脑后刻意不想。
    灾星什么是灾星?若说灾星克人他朱由检难道不是灾星吗?只因为他是信王是皇帝所以没人敢说罢了。
    他疯狂地吸吮着月娘的乳头像一个无比饥渴的孩童。用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嘴巴和他的魂灵去吸取着月娘身体内的女性味道。那奶水腥腥甜甜是他最眷恋却又最无法讲出口的味道。
    这时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先帝对客氏会那样恩宠有加。他们眷恋的都是这样混合了女人与母亲双重魔力的女体。
    他在她的两只乳房上轮流肆虐就似恨不能一时间吸干她让她在他口中彻底消融。吸干她消融她她就再也无法离开自己再也不会讲出那些绝情的话。
    月娘瞪着茫然的大眼睛既不反抗也不躲避。她恨自己这身体恨了很久了。在他疯狂的进攻之下她甚至也希望自己可以被他吸干榨尽。如果那样她就不必在这冷森森的皇宫中终老一生了。
    「皇上……皇上……」殿外又传来曹化淳急促又稍嫌惊惶的声音。
    「何事讲!」崇祯没好气地问道。嘴巴暂时丢开了那对乳汁丰盈的乳房。
    「浙江巡抚急报浙江海溢人畜庐舍漂溺无数嘉兴飓风淫雨滨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不可胜计。绍兴大风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山阴、会稽、箫山、上虞、余姚被溺死者各以万计……」
    曹化淳此言一出崇祯马上翻身下榻。上天竟这样对待他?陕西已是饿殍千里如今竟连一向富庶的江南都遭灾了吗?这灾祸来得如此迅猛竟死伤万人以上。崇祯尚且发着愣内殿却突然传来一阵女婴的啼哭之声。
    他身体一抖心中大震。难道难道真是因为她?自打她出生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了。他烦躁地大喝一声:「把公主跑远点!」
    奶妈听到皇上声音中满含怒气急忙一路小跑将孩子抱到更远的偏殿哄着她赶快睡觉。
    崇祯咬咬牙拎着衣摆急火攻心地走出去边走边问曹化淳:「灾情竟这样重么?」
    曹化淳小心答复着抬眼看看皇上忙命人奉上干净帕子弯腰递给崇祯。崇祯想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在脸上胡乱一擦擦去了残留的乳汁痕迹。若是这个样子被大臣们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月儿弯弯照九州岛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月娘艰难地爬起身默默合上大开的衣襟。她突然想到这首小调梦游般地反复哼唱着这一句。
    这小调在她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月娘经常能听到。娘总是低低地哼着这调子一边哼一边用那双巧手织出绚丽的锦缎。后来娘也死了月娘没再听过这调子也没再唱过这歌谣。
    如今她身处宫闱这滋味却像身陷囹圄。此刻她才终于体会到当年娘在唱这支小调的时候其实是多么寂寞。她的手虽然忙着织锦绣花可她的心一定在思念着早逝的爹思念着她爱的男人。
    不知为何「小公主」就像被这小调的哀伤所感染再度「哇哇」地大哭起来。那不绝于耳的哭声与月娘如诉如梦的吟唱交织在一起飘荡萦绕在这深冷的宫殿中令人更觉凄清。
    王承恩在殿外徘徊着看着行尸走肉般的月娘听着那哭声和歌声的和鸣心中更添了几许愧疚。
    王承恩在干清宫御书案旁屏息而待大气也不敢出看着长吁短叹在地上来回踱步的崇祯皇帝只恨自己是个宦官无法定国安邦为皇帝分忧。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伺候好皇上尽力为他分忧解愁。
    只可惜目前皇上的心情想必是神仙也难救的。自七月二十三江浙一带遭灾之后七月二十五日宁远军竟然也跟着哗变到现在已是八月初了这场哗变还未平息就像生怕这大明朝有一天的安稳。
    「废物!堂堂大明竟然养了一群废物和反叛!朕……朕就算是揉碎了心又有何用!?」崇祯突然停下来捶着御书案大骂道。
    他一直在忍他知道君王应当不怒而威。但讽刺的是现在就算他这君王暴跳如雷也仍然解决不了这燃眉之急。宁远军变非同小可后金早已对关内虎视眈眈。这几天据闻后金部队频频异动似是有进兵的可能。
    想到当年若非努尔哈赤死于炮火之中今日这京畿重地是否还在大明的版图中都很难判定了。他不想自乱阵脚也不想长他人之志可眼前的形势就是这样残酷。国库已近空虚无物自己与后宫妃嫔的各种开销用度已减至最少。少得几乎要丧失了皇家的脸面少得几乎连那些民间巨富的土包子都不如。
    可这些也治标不治本那些个所谓的大将军个个都是欲壑难填的白眼狼。崇祯恨他们可又不得不用他们。把他们都抓起来审把他们都杀了谁为大明带兵谁为大明打仗?他掉入一个无底的深坑中无论他如何兢兢业业事实却总要雪上加霜。
    「皇上……还请息怒……无论如何还有袁大将军……」王承恩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托住皇帝的手怕他继续伤害自己。
    「哼他……唉——」崇祯长叹一声。当初他是多么信任袁崇焕可看他自上任以来蓟镇和宁远军都在他的辖制下却一再发生部队哗变。崇祯难免不猜疑这袁崇焕到底是能力不足管不住军队还是他是个大贪是个难以满足的蠹虫。
    只是这些猜疑他没办法说。他给了袁崇焕太多的自由和权力他甚至给了他尚方宝剑并允诺他不以权力掣肘不以意见乱谋。金口玉言又怎能朝令夕改?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哑巴吃黄连罢了。
    「皇上皇后娘娘凤驾到。」一个小宦官匆匆来报。
    「宣。」崇祯平复了一下心绪重回到御书案后坐好。他不知道皇后此时觐见又有何事她平时很少来这干清宫尤其是有了身孕之后就在坤宁宫中养胎。说起来他也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想到这一点他也难免会心生愧疚。毕竟她还大着肚子可怜做了他的皇后竟连见一面也难。
    「皇后免礼你如今身子也不便。快到朕身边坐下吧。」崇祯站起身对着刚刚跨入殿门的周皇后说道。
    王承恩吩咐小宦官去搬来了贵妃椅周皇后却摇摇头站在殿中。她身边的宫婢青岫小心地扶着她的手并命人在地上放置了软垫周皇后便缓缓地跪下去了。
    「皇后你这是……快快平身朕不是让你不行礼的么?」崇祯不知她为何这般固执想要下去搀扶她。
    「不……皇上。臣妾并非只为宫中礼节而跪。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大明为了皇上而跪。还望皇上您能听臣妾一言臣妾死也甘愿。」周皇后直视着崇祯的眼睛说道。
    崇祯突然间意识到周皇后要说的仍是月娘和小公主的事。他犹豫了一下站在御书案后不动了。皇后就跪在那里腹部已经显怀了可脸颊和四肢却比以往更为纤瘦神情也似更为憔悴。他有些于心不忍又有些无可奈何。
    周皇后心里一凉她明白皇上知道她要说什么。难道这结发夫妻的情分真地比不上那月娘的露水孽缘么?她鼻子一酸眼泪扑簌而落。
    「皇上您知道臣妾要说什么臣妾也就言无不尽了。或许皇上会以为臣妾只是妒意使然所以一再针对月娘。可是请皇上您再三思量月娘入宫之前无论您宠幸哪位妃嫔臣妾可否有过一次怨言可曾有过一丝醋意?就连王选侍当初也是臣妾带来的陪嫁之人。她能做上选侍能有福伺候皇上也是臣妾举荐的。试问臣妾又为何偏偏为了月娘让皇上心生不快?
    皇上啊月娘的过去您比臣妾更清楚。她的出身且不说了贫贱本亦无妨。可怕的是她所历经的那些个事情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不是骇人听闻淫乱不堪?更遑论她能入宫也是魏逆和客氏的指使。若非上天庇佑皇上圣明臣妾……臣妾不敢想那后果。
    是皇上请容臣妾说完。这些若都无法让您对她心生警惕就请看看眼前的事实吧。也许她无意也许她无心可事实摆在眼前。钦天监监正的话都应验了吧。自七月二十日到现在大明可曾有过一日的安宁?蓟镇哗变江浙水灾宁远军变至此未平。
    皇上臣妾方才听到皇上的怒斥您怒斥将领无用痛心大明不宁。皇上啊臣妾不相信您就真地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这些异变也许正是上天给您的警示?您是天子上天不忍见您陷于男女之情中更不忍见大明毁于此女手中。皇上还记得您当初的宏愿么?您亲口对臣妾说您要挽救大明您要做圣主明君。而世上之事尤其是作为一国之君必能舍常人之所不能舍。
    皇上臣妾明白过去臣妾曾说小公主不该生下来。可她即已出世也是上天之意。如今臣妾只希望好好教养小公主希望那些谶言不会实现。但是月娘她绝不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她在这里皇上的心就有所牵绊。
    因此臣妾不得不请求皇上为我大明的天下也为您自己的誓愿杀了她吧。臣妾愿意……愿以皇后之位换取月娘一命!「周皇后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腮。她坚定无比的语气让崇祯和王承恩都吓了一跳。
    用后位去换取月娘的性命周皇后真地是破釜沈舟了。王承恩没想到皇后然这般决绝似是与月娘势不两立。用后位去赌这一把实在是赌得太大。正因为这赌注已经大得超乎想象王承恩才彻底确定周皇后并非善妒起了杀机。而是……而是月娘真可能就是祸国之人。
    崇祯呆站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的太多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想说想说他有多喜欢月娘想说月娘给他带来了多少快乐想说他这个皇帝做得很不快乐。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所有玩物丧志的皇帝所有因色误国的皇帝他都知晓。而所有励精图治大有作为的皇帝又有哪一个享受过真正的快乐?
    他的那些宏图大志呢?他的那些中兴抱负呢?最近他似乎想得越来越少。自从月娘入宫之后他即使表面上仍是一个好皇帝可心里的倦怠骗不了他自己。纵然月娘不是一个妖姬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然是罪魁祸首了。
    况且月娘的心根本不在这宫里。她就像是自由生长在野外的花朵妖异迷人却无法在这深宫中栽种存活。她坚决不受封号她眼中那些越来越黯淡的神色都在不停地告诉他她不想留在宫中不想做他的妃子。
    周皇后仍跪在那里她难得的一袭盛装。自从国库吃紧以来她带着后宫嫔妃们节俭用度可说是个贤后。她今日的礼服盛装也无非是在效仿长孙皇后无非是要劝谏他做个明君。可她竟要杀了月娘?崇祯从来没想过要杀月娘。当初在西暖阁知道她是奸细的时候他都从不曾真正想杀了她。
    崇祯一时间心中慌乱如麻一时间只觉身心疲惫。关于月娘和小公主周皇后跟他已经说过太多次。每一次他都像是没听进去可实际上每一次他都不能视若罔闻。甚至在睡梦中他还曾大汗淋漓地惊醒。他梦到了梦到了天下人的冷笑说他是末世昏君。
    他重重地坐回到龙椅上发了一会楞才终于无神地看着周皇后的泪眼说道:「你且起身。容朕……再想想吧。」
    「皇上臣妾之心可昭日月。臣妾与皇上是结发夫妻。皇上请细思臣妾会不会害皇上?臣妾宁愿粉身碎骨也希望皇上和大明江山长治久安。皇上难道月娘在您心中真地比臣妾这个皇后来得更重么?」周皇后凄凄哀诉道。
    「朕……明白。皇后久跪无益保重身体要紧。你腹中还有朕的皇儿……且回宫休息吧朕……不负你就是了。」崇祯摆摆手随即撑住自己的额头无力地说道。
    周皇后明白再说也是无益。她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今天这番话已经让皇上动摇了。她刚刚冒了那样天大的险也是置死地而后生。她别无选择。她和月娘只能有一个活在这宫中。她不是不怕她后背的汗已经打透了她的中衣。
    她赌的是皇上对她和腹中皇子的不忍心是皇上残留的壮志雄心也是皇上多日以来在军国之事上的烦心和疑心。她扶着青岫的手费力地站起来。长久地跪在那里纵使膝下有厚厚的软垫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仍是一种难熬的痛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除掉月娘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承恩……朕……该怎么做……皇后倔强月娘无辜……朕不忍心……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崇祯失神地望着已走远的皇后凤辇队伍喃喃地问道。
    王承恩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跪在崇祯脚下泣诉:「皇上……这本是您的家事奴才本不该参言。可是……皇家无私事……皇上的家事亦是天下的大事。皇后乃是我大明的贤后。她能这样做必然也是有极大的理由和担忧。奴才看得出皇后是出自一片赤诚公心。
    至于月娘奴才与她无冤无仇。可若说为了天下而牺牲一人奴才也并不反对。
    此刻若能以奴才之命换取皇上须臾欢颜奴才也在所不惜。只可惜可惜……让皇上欢颜之人让皇上忧心之人都是月娘而已。皇上奴才认为皇后所说不无道理。就……杀了她吧。汉武帝不也曾杀过钩弋夫人么?「
    崇祯身子一抖胸前就像有根针不断扎在他的心上。月娘何罪?竟能让所有人对她都起了杀心?就算她是祸水她从头至尾也是被胁迫的并非出自本意真心。他有时恨不得她真是他的祸水只要她肯爱他。可惜……她根本不爱他。她眼睛里都似要长出一双翅膀好带着她飞出这深沈的皇宫。
    而汉武帝杀钩弋曾经是他最为扼腕叹息的惨事。难道作为一个君主真地要无情到至亲可杀的地步才算是圣主明君吗?他不想也不能做这种事。那个曾经在他身下妩媚承欢的女子那个让他心醉神迷的女子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他狠不下心杀她。无论她是祸水还是灾星。
    王承恩看到皇上眼睛中蕴含的克制的泪水知道这事情行不通。纵然皇上同意杀掉月娘今后漫长的岁月中皇上也会为了这件事悔恨终生的。
    他叹口气继续说道:「皇上还有一法。若不忍杀……不若放她出宫吧。她……其实一直早就想离开这里。这宫内她也实在呆不得。皇上且不论其它只说她的身份迟早都会沦为天下的话柄。皇上为了您为了她让她……走吧。」
    崇祯闻言将脸埋在手心里止住了几欲落下的泪却止不住心中一阵强似一阵的刺痛。让月娘离宫?这对他而言跟杀了她毫无区别。一样的永世隔绝一样的再会无期。唯一不同的是月娘活下去了。她会回到那个她心慕的男人身边用她美妙的身体去取悦他治下的某个艳福不浅的臣民。
    他甘心么?他情愿么?崇祯在衡量衡量放月娘离宫的利与弊同时也在衡量他对月娘的爱到底有多重。杀了她让她死在自己身边;放了她让她与其它男人双宿双栖。这抉择残忍而不留余地苦涩又凿骨击髓。
    夜深了崇祯静静地望着月娘的背影。她身子虽幽居在这冷宫的一角可她不会知道她占据的是他心中最热的那一块。如今就连那一块他也不能保留了。
    她这么晚还没睡只是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殿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只有月色清光铺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格外冷清又格外优美。这个妖姬确实是怪生孩子这档事在她身上似乎没留下一点难看的痕迹。
    腰身仍窈窕屁股仍浑圆。崇祯无声一笑难怪都说她是妖姬。这或者也是对月娘无上的赞美。只可惜这露骨的赞美在皇宫中却只会要了月娘的命。正如客氏妖娆却惨死。但客氏罪有应得月娘却何其无辜。他最终做了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想到了月娘的可怜与无辜。
    无声地他走到她背后从后面一把环抱住她。「夜深了还没睡?」
    月娘吓了一大跳扭头看他才长吐一口气。「皇上……」
    想到几天前他似乎暴怒地离开月娘很多话又咽下了去。她该激怒他吗?她该在此时此刻说出她的心愿吗。
    「你该好好休息的。月娘……」崇祯贪婪地吸着月娘发间混杂着婴儿气的幽香胸腹中的苍凉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我……不困不累……」月娘觉得今天的皇上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低头想了半晌觉得他实在是温柔得可怕。
    崇祯看着月娘那一段雪白的颈子就想到这么美丽的东西他不能眼看它活生生扼死在白绫之下。
    「跟朕说实话。月娘……你……恨朕么?」崇祯的脸颊摩挲着月娘的脖子问道。
    月娘大惊忙答:「不!不……皇上我怎么可能?!皇上奴婢……感激还来不及……」
    「那么……你爱朕么?月娘在朕眼中你不是什么奴婢。你大胆说朕想听……实话。」崇祯明白自己是在逼着自己走向牛角尖。他知道那答案他只是想亲耳听到彻底让自己死心。
    月娘楞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皇上月娘……爱您。」感觉她身上的手颤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月娘连忙解释道:「皇上……月娘所说的是一个草民对皇上敬爱。月娘是有罪之人进宫目的本就……承蒙皇上恩典月娘才能苟活到现在。可是……皇上月娘实在太过卑贱卑贱到……您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皇上对奴婢不该这么好。而奴婢不仅今生就算是来生重新做人也配不上皇上您的身份……」
    崇祯摇摇头轻笑无可奈何花落去地轻笑。「月娘朕明白了。朕……其实早该明白……你那时……只是药力并非发自真心。」
    月娘脸红了又白想到过去那些不堪的回忆尤其是世子府中的一幕又一幕她一方面庆幸自己脱离了那里遇见了皇上;一方面又更觉得悲哀皇上对她这样好但她却不能也不敢领情。她太明白自己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肮脏。
    「朕问你——」崇祯看她不说话将她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你……心中有人是不是?」
    月娘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到这件事在世人眼中也是秽乱不堪她觉得自己更是连妓女都不如了。她点点头没预期的竟哭了。
    「朕……不如他对你好?」崇祯又问。
    「不不是……皇上……奴婢这一生所经历的大多是不如意甚至是很不堪的……难得难得皇上不嫌弃……可是……奴婢是命贱之人……承受不起……」月娘说得是她的心里话。她从来没想过天子竟会垂青于她。这感觉只让她觉得可怕让她觉得自己更脏更可耻。
    崇祯点点头手指轻柔地插入她的发间一点点地向下捋着她乌黑的长发。「月娘朕……不一定总会对你这么好……朕……说不定……也会杀了你的。」
    月娘本能地一僵抬眼看着他发觉他是很认真地说这句话。她看了半晌点点头说道:「好。皇上……月娘……愿意一死以赎之前的罪孽。我……早已该死……」
    「那么……月娘……朕……就成了你……你现在恨朕么?」崇祯没想到月娘竟无惧于死心中又是一痛。
    「不恨……皇上……月娘懂得不多。但也看得出……皇上是好人。月娘……感激皇上对我这样好。让我死也是对我的好。反正……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没什么意思……我……」月娘发觉自己此刻倒真是有些求死之心。
    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见爱人一面。可是见了又能怎样?她还是那个污浊的她这种泯灭人伦的爱是无法久存于世间的。
    崇祯深吸一口气说话间的鼻音有些浓重了。「月娘朕会如你之愿。你死后……朕会把你送出宫。来生……来生你不要怨恨朕……多想着想着朕对你的好想着你……为朕生了一个女儿……朕是皇帝……但朕也明白何谓一夜夫妻百夜恩……月娘……」
    他好想哭却不能哭。皇上的眼泪只能留给国家不能为女人而流。他拥着月娘柔软的身体用手上上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和纤腰。没有了肉欲他只想记住她。用他的手指记住她身体的轮廓用他的鼻子记住她身上的味道。用他的心把她的脸庞永远地刻在心里谁也无法夺走。
    月娘点头哽咽。她根本不需要被宣判什么罪名。她自己早就认为她有罪且罪孽深重。她该恨谁?恨朱由菘么?当初还是他救了她。恨春生么?春生也是为父报仇。恨卫氏兄弟么?他们夺走她一切又给了她一切。恨王大和铁牛么?他们为何不挑别人偏偏盯上了她最后连命也没了。
    她只能恨自己。恨自己天生的水性杨花恨自己天生的红颜薄命。就像她娘临死前曾对她说的孩子你生成这样让娘怎么能放心闭眼呢。如今她才真地明白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都晚了不是吗。如果她够贞洁够警醒她早就该自毁容貌早就该像那些节烈女子一样把那招惹是非的脸孔弄得支离破碎。那样她的一生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样她这一生便落下个节烈的好名声纵然没人在乎她的死活。那样她的命运就绝不会这样地匪夷所思这样地哀感顽艳
    崇祯大踏步走出那离宫他不敢回头。他回头就必定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她的温度她的柔美今后都将镌刻在他的掌心中。奇怪的是以往那些情欲此时竟消失不见。他现在只觉得心疼只觉得喘不上气。
    他最后一刻紧抱着她的身体的时候就像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未死将死的自己。她是他的美梦他的噩梦他凄绝生命中的一阙离骚。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在月娘身上种下的欲早已一点点透过她的体肤流经她的血液最终又渗入她那些源源不绝的爱液统统还给了他且统统化作了一种名为「爱」的情怀。可怜可叹……君王无爱天子无情。
    当她水一样迷蒙的眼睛最后一次望向他仰头喝下那清澈的毒酒之后她竟笑了。笑得没有负担笑得那样纯粹。他突然很羡慕她羡慕她终于脱离了这复杂的皇宫甩开了包括他这皇帝在内的所有桎梏。
    看着她静静地倒下去看着她沈睡一样没了脉搏和呼吸看着她唇角残存的笑意他再也看不下去他逃出了那所离宫。
    这样就这样吧。这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好的抉择。于国于家于皇后他都有了交待。唯一没有交待的就是他自己。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月娘月娘。
    人如其名只能遥遥相对无法厮守终生。
    「她……死了真地死了?」周皇后达到了目的却有些不太敢相信。皇上那样宠爱她他真地舍得……杀她?
    「千真万确……微臣……查得仔细确实是……没了气息和心跳。」王太医唯唯答道。
    「尸体呢?」周皇后问道。
    「皇上吩咐了必留她尸。毕竟……皇后娘娘毕竟她已死了……至于尸体皇上已命人送回她的家乡安葬了。」
    周皇后长吐一口气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滋味。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结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结尾她心头仍是没来由地有点沉重和不安。
    她抚摸着越来越大的小腹静静回到她的宫殿深处坐在那金丝楠木镂花雕凤的床榻上只觉得疲累和孤寂没有预期中该有的喜悦。
    这一场宫斗明明最终是她赢了。可为什么她如今竟像个输家?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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