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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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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6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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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宝络便知道要不好。
    现在并不是惹事的时候,她的脚在地上动了动,但是她看着那地上的莲子糕老板和小姑娘,还是没有坐下去。
    这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那莲子糕老板趁机一手哆哆嗦嗦收拾,一边拉着小姑娘向后退去,几个地痞自然都顾不上这茬了,迈着二五八万的作死步伐和作死表情向景宝络走过来。
    没见过。漂亮。孤身。
    每一样都够他们出手。
    他们走得很快,景宝络不由退了一步,手向后按在了长桌上。她还没有喊,坐在景宝络身后长桌的茹斯兰江站了起来,他本被景宝络挡着,那几人并没有看清他,现在一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上前一步,不偏不倚站在景宝络身旁,看向来人。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朗朗若朝霞举,圣洁清冷,眼神冰冷,顿生凛然之感。
    那几个地痞明显瑟缩了一下,相互一望,原本走得急迫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最后生生停下,为首者咽了口口水,在茹斯兰江的注视下竟然再不敢上前一步。他们虽然不知道茹斯兰江身份,但也在外混了这么久,见惯各色人物,仅仅这个男人站在这里,就是他们惹不起的气势。
    带头的络腮胡不甘心又看了景宝络两眼,最后还是怂怂转身,按着满腔怒火,小声骂骂咧咧,预备再去那个卖莲子糕的老头和孙女身上找回场子。
    他回过身,去看见那莲子糕的老板和孙女都收着包裹溜远了。
    “娘的……”他骂了一半闭了嘴。
    在他们身后的,不知何时站了数人,都是一袭天青长袍的修道弟子。
    景宝络也认出来了,从服饰上来看,应该是天道宗的弟子,一行人英姿勃勃,气势出群,而格格不入的是,他们之中,还扣着一个昏昏沉沉衣着华丽的人。
    定睛一看,竟是她那便宜大师兄临川。
    那几个地痞见了身后的修士,就像老鼠见了猫,神色立刻十分恭敬起来,老老实实让开路,站在两侧,虽不想留下,没有对方许可,却也不敢走。
    原来方才这些街坊议论的昨晚来了的仙门便是他们。
    天道宗毗邻涣州,昆州城也在其势力范围边缘,但弟子长居天道山,修习讲究克己复道,并不常在外行走。
    眼下突然来到昆州城,加之昨晚的事情,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为首的年轻弟子身佩长剑,形容清隽,他看了一眼景宝络,目光在她身旁的茹斯兰江顿了下,大概也看出此人身份不凡,但仍只是神色冷淡倨傲,略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天道宗和这十数年来落魄的天玑门不同,招收弟子只看资质不看出身。
    以实力和资质说话。
    大凡有才的人一般傲物。
    更何况是现在道门数一数二实力的天道宗,能出来行走的人虽然年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难免在傲物上更加极致。
    但景宝络想毕竟是名门大派,众目睽睽下,道理总是要讲的。
    茹斯兰江一直没说话,眼看他们就要带走临川,景宝络忍不住道:“先生留步。”
    那为首弟子略停脚步,看了景宝络后,向旁边瞟了一眼,他身旁一个年纪更轻的单眼皮弟子立刻代为传话。
    “姑娘有事?”
    景宝络指了指里面神色萎顿的临川:“敢问道友,此人所犯何事?”
    这称呼一出,那为首弟子重新打量了她一下,再看了看身旁的单眼皮弟子,那单眼皮“传声筒”便回答道:“此人乃天玑门人,我等怀疑他和魔道有染,故而带下审问。”
    那本已昏昏然的临川,隐约听见动静,艰难想要睁开眼睛,却丝毫动弹不得。
    原来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景宝络立刻又问。
    “既是天玑门人,那理当交由天玑门审问,他派代审是何道理?”
    这回连那单眼皮“传声筒”周围的同行都嗤笑了一声。
    “天玑门?”另一弟子抢声道,“如今的天玑门,有资格吗?”
    “对啊,先让他们把昨晚和风楼的事情说清楚。”
    “这天玑门如今模样,如不是他们自己识趣,当年又平魔有功,只怕早已被逐出正道十三门之位。”
    天玑门如今名声已经坏到这等地步了?
    景宝络不扯这个,抓~住重点:“你说他与魔道有染,有何证据?”
    那单眼皮“传声筒”又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她的身份,面色微嘲,回答:“证据审审便知,若是天玑门不服气,大可从我等这里将人带走,只是堂堂天玑门炬嗔殿的首席大弟子,修行十数年,竟连御剑都勉强,甚而连进一个娼寮只能靠这等下三滥手段……我却不知还有谁能……”
    那首席弟子轻轻咳嗽一声。
    单眼皮“传声筒”立刻闭嘴,用一个嘲弄至极的表情勉强收住了话尾。
    然后哼笑了一声。
    这话实在难听,景宝络气得面孔微微发红:“你。”她转头求助看向茹斯兰江想要叫他。
    茹斯兰江站在清晨阳光下,愈发显出脸色苍白,毕竟是身上还有旧伤的人啊。
    她又生生忍住。
    就在这时,忽的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我小师妹修行时日太短,自然不是诸位的对手,却不知道在下可有这个资格留下我师弟,邱先生。”
    一个丰神俊逸的青年男子款步走出,站在景宝络和天道宗弟子之间,正是顾嘉言。
    “顾师兄。”景宝络一喜。
    顾嘉言先恭敬对茹斯兰江一礼,然后看了一眼景宝络,神色隐隐有几分复杂:“小师妹。”
    天道宗众弟子见状便知道了对面三人的身份。
    ——果真都是天玑门的人。
    那又如何,他们早和临川交手,连一个新入门弟子都可以随便吊打他,天玑门的实力可想而知,只是印证了前两次云门大会所言非虚。
    首席弟子邱天逸闻言面色淡淡,又看了一眼单眼皮“传声筒”,那“传声筒”便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等无权决定,还需禀明门中长辈,再行定夺。”
    这样的意思,就是知道他三人的身份,仍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更不打算还人了。
    甚至这带头的连话都不肯直接同他们说。
    景宝络此时只恨自己实力太弱鸡。她自然不是那邱天逸的对手,从他行走之间神思稳固来看,只怕已是凝息下层,并隐隐有突破之像。
    但现在有了可以收拾他的人。
    景宝络期待看向顾嘉言。
    “顾师兄,你可有把握。”
    “四分把握。”
    邱天逸淡淡看了他一眼。
    顾嘉言又谨慎道:“三分。”
    邱天逸身旁的单眼皮“传声筒”面色懈怠先站了出来:“在下区区不才,天道宗许宗达门下十七弟子,梁洁生,入门一年,愿代我师兄向天玑门顾先生请教一二。”
    他握剑行礼,然后指向顾嘉言,连拔剑的意思都没有。
    饶是顾嘉言好修养,对这样的羞辱也微微变了脸色。
    他上前一步,风姿卓绝,青衣飘动。
    “如此,得罪了。”
    然而仅仅是三招之内,顾嘉言便摔在了地上。
    梁洁生看了他一眼,挑衅一笑:“承让。”
    景宝络不由大失所望。
    如此拉风的开场,竟然连入门一年的弟子也打不过。
    茹斯兰江看起来状态不好,又没有别的援兵,难道真的任由他们这样带走临川?
    顾嘉言面有惭色,也很难跟她解释,虽然这个入门一年的弟子,其实实力也并不比那首席弟子邱天逸差多少。
    他到底也是年轻人,受此失利,热血上头,站起来,这回拔~出了剑,剑光出鞘,清冷耀目。
    然后直接站在了邱天逸身前。
    邱天逸看了他一眼。
    顾嘉言面色微红,呼吸却慢慢平复下去,他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了不远处天际。
    “临川是我天玑门人,还请邱先生留下他,是非曲直自有天玑门论断,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已醒来的临川说不出话,喉咙里含糊了一声。
    邱天逸看那梁洁生。
    “传声筒”梁洁生代为传话:“你不是我师兄的对手。”
    顾嘉言道:“听闻邱先生天宗剑法已臻化境,某不才,若能侥幸接下三招,还请留下我师弟。”
    梁洁生笑道:“我师兄的剑法你恐怕一招,也难以承受,更不要说第二招第三招。”
    顾嘉言咬牙:“邱先生不敢吗?”
    景宝络看出顾嘉言意图,他是在拖延时间故意激将,邱天逸再骄纵,也不敢当街斩杀同道之人,便跟着添油加醋:“你师兄哑巴吗?他都没说话,要你一个鹦鹉在此学舌。”
    梁洁生闻言如同自己被踩了痛脚,面色一变:“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插嘴,听闻天玑门女修娇娆,却不知下了床如此粗……”
    “啪”的一声,一个手印清晰印在梁洁生脸上,他半个脸登时肿了。
    “谁?”梁洁生捂住脸。
    他周围的弟子面面相觑,顾嘉言没有动手,四周也没有别的人,邱天逸转过了头,看向了远远站在景宝络身旁的茹斯兰江。
    梁洁生跟着看了茹斯兰江一眼,又四处张望。
    “他身上没有修行的气息,百家中也并无这样年轻可以隐藏修为的清净境弟子。师兄,不会是他。”
    景宝络看着茹斯兰江微动的手指,心想连个地痞流氓都比你有见识。
    他捂着脸看向了半空云层。
    “谁?是谁?明人不做暗事。”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梁洁生这回没有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另外半张脸也肿了。
    邱天逸倨傲的脸上终于有了临敌的神色。
    他开始拔剑。
    冰冷的剑气涌~出。
    他一动,他身旁的所有弟子都开始拔剑。
    街道上的人早已退后,气势和之前全然不同。
    然后是第三巴掌。梁洁生翻了个滚。
    这三巴掌一巴掌比一巴掌重。
    景宝络的气已经完全消了。
    第四巴掌。
    那梁洁生已然不能说话,撑起身子直接吐了一口血。
    景宝络心头一凛,小声道:“尊上。”
    回答她的是第五巴掌。
    这一瞬,邱天逸并天道宗弟子所有剑光须臾而至,茹斯兰江一手扣住景宝络的肩膀,一甩长袖,剑光瞬间化为虚无。
    除了邱天逸退了几步站稳,其余弟子摔了一地。
    “你、是……”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手臂颤抖,看不见的长袖中,虎口已裂,流出~血来。
    顾嘉言心头一定,立刻上前,扶起了浑噩中的临川,向一旁退去。
    茹斯兰江站在阳光里,他抬起了手,淡淡的霜寒之气在他指尖缭绕,他面无表情看向邱天逸。
    景宝络道:“算你还有点见识。这位正是我天玑门的……”
    邱天逸艰难吐出一个最后一个字:“是、谁。”
    景宝络:……
    原来他有口疾。
    难怪他都不说话。
    “你不必知道。”茹斯兰江回答。
    这就是真正实力和牛逼说话的结果,将所有话说死,叫你无话可说。
    邱天逸身上的气势霎时暴涨,所有的修为几乎实质化凝于剑尖,这是他天宗剑法最厉害的一招。
    便在这时。
    突然啪的一声,那梁洁生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石墙上。
    这是第六巴掌。
    景宝络伸手扯了扯茹斯兰江衣袖:“尊上。”
    真的要搞出人命。
    顾嘉言面色复杂看了看景宝络扯茹斯兰江袖子的手,移开了眼睛,难以忘记当日蔽贪殿上一幕,方寸之间,禁忌之地,那个心怀春思的弟子的下场。
    然而,现在,她却可以。
    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茹斯兰江只道:“三十三个字。”
    别人没有动,顾嘉言却知道了。
    当日高大,三件衣服三层皮。
    现在一个字一巴掌。
    刚刚这梁洁生骂了景宝络三十三个字,所以他要捱三十三巴掌。
    只怕他连接下来的三巴掌都要承受不住了。
    景宝络没听懂。
    “三十三个字?”
    眼看茹斯兰江手指微动,又要出手,她这回顾不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要出人命的。”
    人命对他不重要。
    但是她拉住了他的手,茹斯兰江手指微僵,便温和笑了笑,指尖的气息缓缓散开,仍旧人畜无害的样子。
    那几个天道宗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个弟子去搀扶地上已半死的梁洁生。
    一人不甘道:“你,你等着,我们的师叔就在附近。”
    话音刚落。
    茹斯兰江一挥手,清冷的天玑霜雪之气扑面而去,那年轻弟子面色一变,即刻抽剑回身遮面,邱天逸也蓄势而发。
    霜寒之气却并不是向他而去,而是落在了他前面的巷口。
    轰隆一声,那道围墙尽数碎开。
    尘土之中,一个形容风流样貌俊美的中年男人被迫站了出来。
    那年轻弟子如得了救星:“三师伯。”
    中年男人有些无奈看了看四周的弟子,行了一礼:“在下天道宗许宗达,见过首阳君。”
    紧接着轰隆一声,两道黑影齐齐从半空落下,差点落到地面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两人俱是先见了一礼:“见过首阳君。”
    天道宗众弟子:“四师伯,刘师叔。”
    跟在这两长老身后勉强站稳的是陆费章:“见过尊上,费章来迟,还请尊上见谅。”
    这些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了多久,琢磨了多久。
    现在被迫以这样的方式出场,都有几分难堪,他们一个个都像兔子一样乖巧安静等在下面,只有微红的脸泄露了几人翻涌的血气和气海。
    天道宗的三长老看了一眼旁边还留着一口气的梁洁生。
    “多谢首阳君刚刚手下留情,这几个后辈不懂事,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天道宗几位长老面色复杂,声音异常客气。
    陆费章不动声色看了看站在茹斯兰江身旁的景宝络。
    顾嘉言许是受了伤,脸色也很难看。
    仍然有两个天道宗弟子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他们现在来了三个长老,加上在场的人,未必不是这个所谓尊上的家伙的对手。
    如同呼应他们的想法。
    场上曾被霜寒之气波及之人,嘶啦声中,所有人的外衫都突然碎裂成了齑粉,只剩下里面的中衣。
    邱天逸手上震伤的血染及雪白的中衣袖口,握着长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怵目惊心。
    再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没有人会怀疑,刚刚只要这个男人愿意,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如同他们的化为齑粉的外衣一般,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
    这才是他。
    作为天玑门供奉不可挑战的实力。
    一个沉默了十八年的噩梦和传说。
    所有的目光都重新变得谨慎,安静,连带看向景宝络的神色都带了两分恭敬。
    景宝络小心想要松开抓~住茹斯兰江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她一怔,抬眸看过去。
    他面色依旧苍白,而在阳光照射的身体一侧,不但没有温暖,反而像冰一样清冷。只是面上的形容如此温和,如同去掉刺的刺猬,无辜无害。
    很低很低的密音传入她耳中,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阿宝……我旧伤,好像复发了。”
    她手指放弃了挣扎,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余众人:尊上,你良心不会痛吗?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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