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个时刻来到了,南山之巅的钟声浑厚深邃,从遥远的夜空滚滚而来消逝在广袤的天际。洁白的雪花妖妖娆娆在漫天星空下飞舞,时而如出水芙蓉,时而如凌空展燕,轻轻地飞临大地。天亮时人们才京戏地发现天地同色。人们改写上苍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赐给他们一片清新,一片滋润。
太阳出来了,当公路上车来车往,大街小巷人流涌动时,地上的雪水早已化成水,渗进地表,空气便格外清明格外透亮。
胡利衡今天要给贸易局的主任们拜年。
国有企业机制改革重要的一项是政企分开,贸易局作为政府已经不再管理企业的经营,也不再掌握国有企业主要领导的任免,但是他们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仍能左右他们的命运。所以胡利衡想借此机会联络一下同领导的感情。
拜年是不能空手去的,需得携带一份礼物,这是中国人的民族习俗,一份礼物一份心愿。而仕途之人,下级给上级敬送礼物的多少大小精致与否,则不能只是代表一份心意。送礼物多是有求而来,有求官的,有求财的,所求官财的大小取决于礼物价值的高低。所以看穿了,下级给上级送礼完全是一种价值的交换,是一种金钱与权利的交易。
胡利衡选择的礼物是从金州最大的欧陆商场买来的,是包装考究的茅台酒和一支笔牌的香烟。礼物装在公司的礼品袋中,走到哪里都不用说明,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他买这些礼品花了几千元钱,虽然昨日公司发了两万元奖金,可花这么多的钱送人,夫人越英还是心疼,絮絮叨叨地说:“这点东西就几千元呐,给我买股票多好,送人真可惜。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必要给他们送这么贵的礼,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了呗。呀,这些钱让我买成股票多好啊,这是投资,你那是有去无回,又不是总公司的领导。”
“你懂什么呀,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炒股、炒股,我的5万元钱哪,炒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全陪了。你当我给贸易局的领导送礼也与你炒股一样吗?我这是长期投资,万一总公司那边不行了,这里还有替我说话的。”
“你这么小看我。”越英有点儿不高兴,知道他小瞧自己,就想炫耀一下业绩,待要张口又觉得不放心,犹豫着一扬手说:“有陪有赚,反正比5万多啦。我说,你这几千元的礼品能不能想法报销啊?”
越英的话提醒了胡利衡,他想:是啊,公司的礼品费和业务招待费一年上百万元,我这些钱加到业务科的礼品费中不就解决了吗,关键是找哪个科长得费一番心思,需要考察。他把买礼品的发票找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信封袋里,那里已经躺着好几张招待费发票。
胡利衡走进贸易局崔主任家,脸上布满虔诚的笑意:“崔主任,你好,我给你拜年啦。”
“哦,是老胡啊,你好,你好。”崔主任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拉他坐在沙发上。
胡利衡坐在沙发边上,挺直身子说:“崔主任,以前老没有机会来,不敢越级啊!今年感谢主任对我的信任,委我以重任。我非常感激,特地来拜访老领导,一来祝老领导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二来希望老领导还能象以前一样不断给我一些指示和支持。”
“啊,谢谢!谢谢,你的心意我领啦。论支持,局里会一如既往;论指示就不敢了,你们是企业,在市场经济体制下政府是不能乱干预企业经营的。”
“哪里,哪里,在宏观方向上我们是不能离开局党委的。希望主任看在老下级的面子上要经常给我一些指导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当上总经理,我的能力实在有限。让我管理上千万的资产,我心里诚惶诚恐。”
“你有这样的认识就对了,中国有句老话不知你听到过没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胡利衡不禁有些汗颜,惭愧道:“主任高深,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我们做领导的要时刻想着为人民服务,不要忘记自己的位子和权力是群众给的,是党组织给的;要永远记住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只要想着我们当官是为人民谋利益,为党和国家为社会做贡献就心安了。”
“是,是,主任教诲的是。年前我们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确立了今年的中心任务就是抓经济效益,主要经营目的就是为群众办实事,提高大家生活水准。”
“好!”崔主任点头称道:“你的经营思路是正确的。还要教育大家要进一步解放思想,转变观念,深化国有企业经营体制和机制改革。在这方面你的前任钱书铭是善于思考的。唉,这个人就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你要注意啊,要当好领导班子的班长。班长的学问是值得研究和琢磨的哦。”
胡利衡听出崔主任对钱书铭还有几分赏识和抱憾,心里有愧不禁红了脸,道:“是啊,主任说的是,有远见卓识,我一上任就被这个问题搅得头痛。”
“哦,说说看。”崔主任对这个话题似乎饶有兴趣。
“钱书铭被免职后,贾书记和他那一派人就把矛头对准被钱书铭重用的人,逼着我处理他们。一大批呢,全是能干事的人。前一阵子我去北京开会时他们闹得很凶,公司内部形成两条线,一条是钱书铭线,一条是贾为民线。”
“提起路线斗争我就不寒而栗,文化大革命早结束了,这个贾为民是怎么回事?典型的思想不开放。”崔主任有些生气地说。
“我就纳闷贾书记什么时候和钱书铭结这么深的大恨,他说认识钱书铭至尽,钱书铭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哼,都是战友,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贾为民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两件事惹了他。一件是你们哪个贾鸿云的任职问题,闹到局里,后来钱书铭妥协才算完事;一件是钱书铭提出将贾为民调出公司。我们考虑为了便于钱书铭开展工作,同意他的要求。可是跟贾为民谈话时,嗬,那人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给我们撂下话:坚决不走,死也要死在金州贸易公司。我们只好做罢。他大概猜出是钱书铭的意思,更恨钱书铭了。唉!党内这种干部也让人头痛。”
胡利衡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贾为民貌似平静,内心却如此顽固,能让上级如此无奈,自己幸亏没有得罪他。以后对这个人得小心提防,他告戒自己。
“主任你想啊,我刚上任,工作还没有开展,我不能跟着贾为民的调子走哇。我认为重要的是维护安定团结。所以我明确宣布:金州贸易内公司只有党的路线,没有钱书铭的路线。”
“对,对。”崔主任赞赏地说:“你的思路正确,有魄力。搞好企业就是要两手都要硬。尤其是对贾为民这样的干部不能顺着他们的感觉走。严部长对你的魄力是赞赏有加啊。”
严部长就是胡利衡去北京觐见的在中央某机构任职的老乡,他的保荐就是一股力量,使胡利衡顺利坐上总经理大位。胡利衡对他的感激之情是发自肺腑的。“严部长那是爱护我,我受之有愧啊。”
“严部长是不会看错人的。你们公司群众对你初期工作的评价都很高。”
“这么快就有人反映我?”胡利衡觉得奇怪不免带了几分警惕。
“没有,没有。是我的小儿子在你们那儿,有时候高兴了会跟我两天几句。”
“是吗,是那位,我还没有对上号。”
“崔小田,是搞业务的,以后你要严格教育他。”
“噢――”胡利衡恍然想起来,忙说:“是他啊,是粮油科的,是个有作为的小伙子。崔主任教子有方啊。”
“啥有方,现在的孩子难教,玩性大,不上进。”
“不,他很能干,我正准备让他挑些重担锻炼一下。”胡利衡眼珠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唔,你可别因为我对他搞什么特殊化,那孩子还小要好好教育。”崔主任告诫他。
“主任你不了解孩子,他很能干的。我一向任人唯贤,主张能者上,弱者下,这也是用人制度改革的趋势。你就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胡利衡保证道,此时心中更坚定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
每年正月初二民间习俗是嫁出去的姑娘携夫带子回娘家的日子。早晨胡利衡一家用罢早餐,儿子胡小军和儿媳张亚琪正准备出门时,门铃欢快地响起来。越英说:“是小茹他们来了。磊磊,快去给你姑姑他们开门去。”五岁的孙子蹦蹦跳跳去开门,迎来的是贾为民和贾鸿云。贾鸿云手中拎着公司的礼品袋。
“哟,书记来啦,你好,请坐。”胡利衡一见立刻从沙发中站起来,赶上去同二人握手。
贾鸿云一反往日横眉冷对的常态竟也低眉谦恭地笑道:“胡总,我给你拜个年,新年好啊?”
“好,好,你也好吧?”胡利衡说着请他们坐入沙发,越英、小军都上前问好,亚琪已为他们沏好茶放在茶几上。黑色雕漆的茶几上摆满瓜籽、糖、苹果和芦柑。
胡利衡坐在贾为民身边说:“不好意思啊,我应该先给你拜年,倒叫老哥抢先一步,我失职!”
贾为民不在意地说:“你来我来还不都一样,本来昨天就要来的,打电话,你爱人说你不在。”
“哦,是的,昨天我去给贸易局的几位领导拜了个年。以前资格不够老没有机会,今年说什么也得去。”
贾为民的小眼睛眨了眨心想这个人怎么好单独行动,往年总是班子成员一起去的,他单独去大概是方便送礼吧,“既然你已经代表公司去过了,我们就再不去了。”他说。
这样正合胡利衡的心思,他说:“是不用去了,我代表公司一是拜访,二是希望贸易局今后能继续支持咱们的工作。虽然已经脱离了贸易局,但毕竟是在金州地域上,千丝万缕的感情还是不能割舍的。当然啦,要是有私人关系还是应该去的。”
“没啥私人关系。”贾为民耸耸肩膀。
胡小军和亚琪领着磊磊上前告别。目送他们离开,贾为民感慨地说:“真快啊,小军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看来还是早结婚早生孩子的好啊。我是奔60的人啦,大女儿才二十岁,操不完的心,愁啊。”
越英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却细声细气:“贾书记,儿孙自有儿孙福,愁有啥用?别发愁,随他们去吧。”
“唉,话是那么说,这年头国有企业效益越来越不好,就说咱们贸易公司吧,前几年多辉煌?工资高奖金高福利多,谁不羡慕咱们,人们千方百计地进贸易系统。现在呢,说不行不行了。民营的贸易企业越来越多,咱们的光景眼看就是日落西山。我那两个儿子要是卡片不上大学到哪工作?实指望他们长大了要养咱们,以我看还得咱们养他们啊。”贾为民叹着气忧心忡忡,话语中透着为人父亲的苍凉和无奈,全然没有平日在公司时那种圆滑狠辣的神态。
胡利衡没有这些忧愁,他的儿子和女儿早已在国有商业辉煌时期找到好工作。他不以为然道:“别发愁,考不上大学可以先进咱们公司。公司将来咋样我也说不上,至少现在还可以保证一份工资。书记的孩子理所应当要招进来。”
贾为民道:“别这样,咱们是老公司,老职工多,要解决工作的子弟多,可是咱们的指标有限。我不能搞特殊化,还是择优录取吧。”
胡利衡似乎有些感动,说:“书记啊,你这样清正,真是我们党的希望,我们公司的福气啊。可是书记也不是神仙,也是有儿女情长的对不对,你不方便说话,就啥也别管,我想办法给你解决就是。”他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很怀疑贾为民是不是真的坚持原则,或许是故意唱高调呢。
贾鸿云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挺着急,听胡利衡这样说,就抢着说道:“书记你那两个儿子根本就不用发愁,还小呢。倒是你家元元的工作太不理想,应该换个岗位。”
贾为民瞅他一眼说:“有碗饭就不错了,还谈什么理想不理想!”
贾鸿云嗫嚅道:“姑娘家干那活太累太脏。”
“是什么活呀?”越英关心地问。“是啊,怎么回事啊?”胡利衡问贾鸿云。
贾为民盯着茶几上的糖果,似乎难启口齿。贾鸿云就替他说:“就在咱们加工厂洗皮子。”
胡利衡吃惊地“啊”了一声,他知道那个工作是最脏最累的车间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儿。“书记,我有错,我对你关心不够。”他自责道,又转而愤然骂道:“钱书铭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让他姑娘试一试那种活去,真不象话!”
好象投石问路问到贾为民的心坎上。他仇恨地道:“那人极端自私。当初他说我女儿没有文凭不能进机关。可是他女儿呢进了国瑞公司,儿子进了工商局。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诡计,他是等价交换的,国瑞公司一位副总的女儿和工商局一位处长的儿子进了咱们公司。”
“哦,是谁呀?”胡利衡蛮有兴趣地问,心里佩服钱书铭这事做得妙。
“就是服装科的李娜和运输科的叶子明。”
“哦――”胡利衡脑海中出现李娜灿灿的面容和跳舞是依人的骄躯。越英毕竟是女人对女孩子总是充满同情:“一个姑娘家,又是书记的女儿,怎么能干这活,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老胡,你想法给她调一下啊。”
贾为民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却对胡利衡说:“没事儿,别人能干,我的女儿也能干,你别为这事叫群众说三道四。”
胡利衡皱着眉头说:“这事是李毓明办得差劲,厂里还有其他的工作嘛,比如说逢皮子。”
“缝皮子是手艺活儿,还轮不到他们年轻人干。”
胡利衡想着昨天崔主任的话,思忖自己能坐上总经理的位子,贾为民毕竟是有功劳的,何不用这事做个顺水人情给他,让他记个好呢?就拍拍贾为民的腿贴心地说:“我的好书记啊,你太认真太原则啦。咱们还能干几年,人走茶凉,到时候咱们都没有人管,别说儿女啦。趁咱们现在还有这个权力,给儿女做件好事吧!”
“可是好多老工人都闹着要求公司给解决子女工作呢?”贾为民知道女儿的工作有希望,心里特别高兴,又担心造成不良影响对他不利,所以提醒胡利衡要注意群众影响。
胡利衡不以为然道:“你放心,这点事我会处理妥当的。对了,元元有特长没有?”
“会打字,是职业高中毕业的。”
胡利衡眼中一亮,想起办公室打字员周洁已是身怀六甲之人,心里就有了主意,才要说出来,又忌讳贾鸿云嘴不严实,下去乱说会坏了计划,便淡淡地说:“哦,有特长就好,是人才,我们需要。你放心吧。”
贾为民抬起小眼睛望着胡利衡心里充满感激的神色。他今天来拜年的目的本来是想同胡利衡商量贾鸿云的任职问题。贾鸿云是他的同乡,在部队时又是他的老部下,后来又追随他进入金州贸易公司,虽然脾气躁性子急,但对他确是忠心耿耿。因为没有能安排好贾鸿云的职务,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老部下受了委屈这件事让他心里结了一个疙瘩。钱书铭解不了他心中这个疙瘩,他借了胡利衡的智慧启发贾鸿云象搬绊脚石一样将钱书铭撵走,他许诺贾鸿云:“胡利衡能坐上总经理的宝座,你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我想他不可能做出卸磨杀驴的事。”谁料想这个不争气的犊子性子褊急的厉害,先得罪了胡利衡,把事情搞僵了。他也看明白胡利衡不是软柿子由人捏的人,贾鸿云的事不能硬来,还得想从感情上消除误会再说。于是他说服了贾鸿云趁过年的机会给胡利衡送上一份厚礼。俗话说打人不打送礼人的脸,胡利衡再有气,看到礼物自然也明白他贾为民和贾鸿云是俯首的了。
让他爽气的是没想到今天随意间解决了压在他心头的另一件烦心事――女儿元元的工作问题。当初为这件事也和钱书铭结了怨气,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他觉得钱书铭处处与他做对,这话又不能对别人将,怕失了身份。只有贾鸿云跟他最贴心,用最贴切的词总结道:“钱书铭是个断子绝孙的短命货,叫他儿子毕业也去车间洗皮子!”结果钱书铭技高一筹,儿子高中毕业就进了工商局,让他想起来就很的牙痒痒。后来国瑞公司倒闭,钱书铭的女儿下岗啦!他心中才找到些许平衡。
眼前这位越过自己坐上总经理大位的人真是与钱书铭截然不同,他善通人意,有胆有识,三言两语就治好了他憋了两天的心病。尽管贾鸿云是事还是吉凶未卜,但心病已除,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爽快了。
“这样的话我就先感激不尽了,由你操心,我也就放心了。”贾为民真诚地谢道,这才提起正事:“哎,天津那一摊子事你就打算叫给谢那文?”
胡理衡摇摇头:“这事没跟你交换过意见,我不会做决定的。小谢业务上是能干的,但政治上是不是可靠,还得考察。你觉得他咋样?”
“业务上没说的,我与你的考虑是一致的。政治上他不是党员,现在的年轻人敬业观念比较弱,一个人在口岸花花世界难免不受诱惑,我不放心。”
胡利衡有点儿听出他话中有话,试探着问道:“那你看公司谁去合适,是不是需要派个副总去坐阵?”
贾为民摇头道:“我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贾鸿云过去最合适。他思想作风正派,原则性强,立场鲜明,有胆略有魄力,敢说敢作敢当,在公司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去口岸坐阵最合适不过。”
胡利衡望望越英,眼光又从贾鸿云提来的礼品袋上掠过,猜那里面一定装的香烟和酒。他睁着一双圆目灼灼盯着贾为民的小眼睛,正然点点头,似乎在向他说:“是的。”心内象沸水般翻滚开来:原来你又是替这个二百五打算,我早看出来。你到底欠了他多少人情呀,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样子,今天不光是游说,而是非要我答应不可。这次我如果再驳了他的面子他会不会象恨钱书铭一样跟我结怨?现在我还不能得罪他,但是也不能轻易答应他,那样好象我怕他似的。
越英一向与他心灵相通,见他不说话,就出来打圆场,说:“可不是吗?我们老胡也经常叨叨说贾主任能干,说要找个机会让他挑重担呢。”
贾鸿云忙说:“谢谢胡总这么关心我,我这人性子直,有许多缺点。”他想起赏赐在胡利衡办公室与他怒目相视的情景,不好意思说下去。
胡利衡大度地笑笑说:“你的缺点不小,肝火旺,易冲动,脾气躁,搞业务,与客户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这些。”
“你看,胡经理多了解你,把你说透了。你这个毛病要是不改啊,谁敢放心让你挑重担?”贾为民语重心长地说道。
贾鸿云发誓道:“胡能够,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我现在练习毛笔字就是磨练性子呢。以后你发现我躁了就放心骂我踢我一顿都行。”
“哈哈,哪敢啊?我老了,骂不动也打不动。今天你有这份诚意就行了,你的事儿我还是一句话:“你放心,书记也放心,一有机会我第一个解决你的问题,满足你的要求。地方不是部队,你还得练练毛笔字,据说是修心养性的好方法。”
贾鸿云见他还是这个口气,自己一时也没了辄,向贾为民求救。贾为民不明白胡利衡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心想是不是元元的事冲了正事。他咂了一下嘴,低下眉用商量的口吻说:“我考虑要搬张铁军也没有什么意思,算啦,别动他了。现在驻外机构都需要加强力量,让他出去锻炼一下见见世面也好。从公司党委工作角度出发,需要在天津设个党支部。就派贾鸿云过去协助谢乃问工作,给个副县级待遇也名正言顺。”
“哈”,胡利衡心里好笑,想口岸都是改革开放的先头地区,人们思想早已经进入半资本主义社会,谁还愿意要党的机构给自己套枷锁?让人笑掉大牙。但是看来这是贾为民最后一招,说话已带了不容反驳的口气,只得说:“既然是党委的工作,我不能干涉啊。”
对自己的这一招很是得意,心想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要在哪儿设立支部,你能干涉吗?
胡利衡又说:“这的确是个机会,但是我们要考虑看他是不是适应……那可是个欣欣向荣的城市,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又是窗口,又是个花花世界……”他极力渲染,暗示贾鸿云去哪里不适应。
贾为民当然听出他还是有阻挠的意思,就坚决地说:“我正是考虑到这些问题才做着个决定的。你我都明白如今是经济搞活的改革时期,我们从事经济工作的人难免人在水中哪有不湿脚?党的监督作用很重要,反腐倡廉是党中央一再强调的啊。”
贾鸿云听了喜不自胜,抢着说:“你们对我放心,我是拒腐蚀用不沾的。”
胡利衡心里叫苦,一时默然。贾为民等他表态。
这时门铃声响起打破了他们的沉默,胡利衡站起身去开门,贾为民无奈地看了一眼贾鸿云。
“姥爷――姥爷――,新年好?”
“哎哟哟,是妮妮呀,真漂亮哦!”越英坐不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胡利衡已抱着两岁模样的小外孙女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女儿小茹和女婿安东,越英迎上去。
见屋中有客,小茹和安东上前打招呼:“贾叔叔,过年好?”他们不认识贾鸿云,便哈哈腰,笑道:“你好?”
越英脸贴着妮妮嫩嫩的脸,指着贾为民教她:“妮妮,叫爷爷。”小丫头却仍然一扭身子钻进胡利衡的怀中。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棘为民站起来眼热地捏这妮妮的手逗她:“叫爷爷,叫爷爷。”妮妮才怯生生地叫一声:“爷爷――”
“哎,几岁了?”
妮妮伸出食指和中指。
“哦,妮妮真聪明。”在稚嫩的孩子面前,贾为民眼里溢出老年人慈祥的笑意,羡慕地说:“瞧你多幸福啊,真是天伦之乐。”
“谁让你年轻时挑媳妇花了眼,那么晚才结婚。”
“嗨,我是眼睛太小,没人看上我。”贾为民又对小茹开玩笑说:“小茹回娘家拿什么孝敬父母啊?是不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啊?”
“哈,贾叔叔,你咋那么了解我呢,真是一只朱家熏鸡一只北京烤鸭。”众人哈哈大笑。
胡利衡转而问安东:“你爸爸妈妈都好吗?”
“好,过两天他们要来看你。”安东是个皮肤白净外表敦厚的小伙子,说话时举止显得有写局促。越英说:“小安呐,你把鸡和鸭都切了待会请你二位叔叔吃饭。安东应一声走出客厅,小茹面呈不悦,嫌母亲当着客人的面支使安东,也跟着出了客厅。
贾为民说:“你们一家人团聚吧,我也得回老婆娘家去。”
胡利衡和越英忙请他务必留下来吃完饭再走,见他执意向门外走去,知道留不住,便不再强留。胡利衡送二人到楼梯口,握着贾为民的手说:“年过罢一上班咱们就研究他的事。”
送走客人,越英就冲厨房喊:“小安呐,客人走了,我们也不饿。你们饿不饿?要是不饿就等会儿再做吧。”
小茹出来说:“我们来时吃过饭,等灰儿做吧。”见她妈正从贾鸿云提来的礼品袋中碗外掏东西,上前一看,是两瓶五粮液酒和两条红塔山牌的香烟,就说:“老爸,我真没想到你们公司第一个给你上贡的竟是贾书记。”
“哼!他会给我上贡?”胡利衡反问,瞥一眼商标,知道价格也早600元之上,暗道:这个礼不算薄。中国人过年走亲访友喜欢礼尚往来,前几年送点心关头之类的食品,进两年礼品升级,要么是人参蜂王浆之类哦的补品,要么是八宝粥咖啡之类的饮品。外包装是精致了,里面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今年看样子礼品变成烟酒了。到底是市场经济啊,连送什么礼品都是消费者跟着市场的感觉再走。
越英告诉小茹:“这是那个贾主任求你爸爸办事才送的。你以为人家白送啊。”一边乐滋滋地将礼品提进卧室。
胡利衡看着她的神态心中有有几分满足,也多了些许感慨。
“爸爸,你这是收贿。”小茹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胡利衡鼻子里哼了一声,越英出来教训道:“别胡说八道,人家要送,你爸有啥法子,总不能让人家提回去,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吗?再说,你爸昨天给主任拜年也送了礼呢。”
“那是行贿。”小茹继续开玩笑。
胡利衡和越英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胡利衡感慨地寻思:我为啥要送礼呢,主任们会怎么想呢?
越英坐在沙发上说:“礼也收了,要是好办,就给人办了吧。别让人说你是收了人家的礼却不办事。”
“办啥事啊?”小茹疑惑地问。越英就把贾为民的来意告诉她,小茹若有所思地看看安东,安东在意地听,没有吭声。
越英见胡利衡光看电视不说话,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又不放心,等女儿女婿走开,她悄悄地问:“是不是贾鸿云这人不好?”
“是不怎么样,二百五,我讨厌他。”
“那,这礼?给他退回去?”
“哼!”胡利衡耸耸肩。
“要不,你给他办了吧,挺诚心的。”
胡利衡怪怪地笑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收重礼觉得过意不去啊?”越英点点头,胡利衡安慰她:“这礼你放心收,该不该办事,怎么办?我心里自有一本账。要是谁想办事送点礼就想如愿,我岂不成了他们的奴才?我平生最讨厌被人控制利用。现在的人很势力,你有权他们就使劲巴结你,一但你无权了他们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现在公司的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得控制利用他们。眼下第一个不能得罪的就是贾书记。别看他不吭不哈的,厉害着呢,钱书铭就栽到他手里啦。前车之鉴啊,他的面子不能不给。他们俩在一起啊,一个是如虎添翼,一个是狗仗人势。唉,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至于收礼嘛?你得有思想准备……”
“怎么了?”
“你得当几天收礼站的站长。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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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8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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