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张铁军是如何解释朱婕被胡利衡逼迫或者威胁拟了关于程山任职文件的事,贾为民和吴可卿见了朱婕不再横眉冷对,朱婕精神上也就松弛了许多。
这天,朱婕走进贾为民办公室送文件,见他戴着一副小巧的老花眼镜正在看报纸,便轻轻放下文件夹转身欲走。
“朱婕――”
朱婕忙转身,见他已摘了眼镜,脸上浮着一团和气,说:“别急着走,坐下喧一会儿吧。”
朱婕迟疑了一下,猜他要说什么事儿,就问:“有事吗?”一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没啥事儿,说会儿闲话。”
朱婕笑了,从心里拉近了同他的距离。
贾为民摆出一种关系很亲密的样子,摸摸嘴角的疱疹说:“哎呀,他妈的我这嘴角总上火,小徐说抹点儿红霉素软膏能好,你那儿有吗?”
朱婕“扑哧”一笑,心想你这是当不了物流公司总经理急的,嘴上却开玩笑说:“悄悄话烂嘴巴,你这是骂人骂的。”
“胡说!我从来不骂人,你见我啥时候骂过人。”
“嘻,开玩笑哩。你这是吃牛肉面吃的上火,天太热,不能吃。”
“啊呀,就好这口,不吃牛肉面吃啥哩?”
“夏天可以喝牛奶啊,豆浆啊。”
“喝不惯。”
“抹红霉素恐怕也不行,我给你教个土办法:你把木梳子背在火烤热,然后使劲儿烫一下,结了疤就好了。再就是喝浆水、吃浆水面败败火。你家有浆水吗?”
“没有,我老婆子总是做不好,老起白花。”
“那我下午给你带一瓶。”
“哟,看不出,你这小媳妇还会做浆水。”
“那当然。”朱婕洋洋得意。
“我听说浆水很挑人,很多本地人都做不好。”
“是喽,很多人做浆水因为起白花而味道不纯。我每年夏天做,而且总是清凉可口,很香。据说女人秉性好才能做好浆水,说明我这人秉性好。”
“哟,哟,你自吹吧,不要钱。”
“不是我吹,你尝一尝就知道,包你败火。”
“行,下午记着给我带上哦。”
唠了几句家常话,朱婕心里的芥蒂消除了,觉得他蛮可亲嘛。贾为民又换了话题:“唉,我姑娘在你那儿的表现咋样?”
“元元,不错。她一点儿不像有些干部子弟那样娇气,能吃苦,工作积极,打字速度也快,大家都反映她不错的。”
朱婕说的都是实话,虽然一直不喜欢贾为民的为人,但贾元元的确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女孩。
贾为民脸现喜色说:“你要严格要求她,我教育孩子一向很严格。元元很佩服你,说你是她见过的最能干的人,说你有文才,为人又正直,对下属特别好。”
朱婕“嘻嘻”一笑说:“是吗?难得我有这样的帮手,真是托你的福呢。”
“诶,别这么说。说实在的,她能调到公司还得感谢胡经理。为人仗义,这方面他比钱书铭好。”
朱婕一时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又褒贬起他们二人?摸棱两可地说:“是吗?”
贾为民点点头,又道:“不过,他有些事情做的不如钱书铭。”
“是吗?”朱婕听出他的意思是要贬胡利衡,便佯装不解地问:“哪些事情?”
“就是让你报程山为总经理这件事。唉,这个人呐真是糊涂!”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地一副替别人追悔莫及的样子。
朱婕想起吴可卿说过的话,心里发急,看来他也要就这件事跟我过不去呢,不禁心里发虚,脸上发热,脑子里急急闪着怎样应付他。
“嗯――你不是也同意吗?”朱婕嘴一张,冒出一句反击的话,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谁说的?胡经理吗?”
朱婕点点头,心想,话已出口,只有编下去。
贾为民不以为然,解释道:“程山是什么人,我怎么能同意呢?第一他不是党员,政治上不可靠,思想上又过于轻浮,好巴结逢迎领导。有人说他业务能干会赚钱,这算什么能力?公司的钱不是他一个人赚的。他那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早晚要出事,我不赞成。第二,他不懂经营管理,根本就不是当一把手的人才。第三呢,他是副科级,怎么能直接当总经理,这不是乱了组织原则嘛。常丽做运输业务已经有好多年,无论从思想上业务上还是知识上都是靠得住的,我认为常丽任总经理才是当之无愧的。”
英雄所见略同!同感!知音!朱婕在心里赞美,嘴上说:“我们大家都这样认为,开始我也是这样对胡总讲的。可是他说你们开会定的是程山。我还纳闷呢,或许你们领导看人比较深远一些。”
贾为民摇摇头:“他根本没跟我们商量就私自做的决定,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吗,你们没开会啊,他怎么骗我呢?他还说程山有魄力。”
“屁!他有花钱的魄力。”
“那怎么办啊,胡总交待的事,我不敢不办,没想到里面这么复杂。明摆着,他根本就没把你们的意见当回事,完全是一意孤行呐!”
“嗨――”贾为民长长地叹口气,两只小眼睛里交织着气愤而又无奈地神色,停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是改革开放时期,一切以经济效益为中心,有人把‘一切向前看’说成是‘一切向钱看’,谁是谁非很难说清楚。但是有一个原则没有变,就是如果有人一意孤行以权谋私,任人唯亲,给党和公司造成损失,我们就要追究他的所作所为。”
“对,应该这样,否则正气压不住邪气。你是党委书记,只有你能压住邪气。”
“我不会任他胡来,他也是党员,也得服从党的安排,我压不住他还有上级党委。关键是你们也要配合。你是个党员,是大家公认的好同志,你可要站稳立场,坚持原则啊!”
朱婕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张嘴想解释一下,被贾为民揽住:“比如上报程山的材料这件事,我知道你有难处,如果他用权力压你,恐吓你,你也无法不执行。但是这恰恰反映你的政治思想还比较脆弱,不敢抵制违法乱纪行为。这件事你应该,也完全可以向组织反映,公司领导班子还有我这个党委书记,还有张经理他们3人。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总能超过他的力量吧。他就是利用了你的懦弱,才瞒着我们做成这件事。换个角度说,如果你及时向我们反映情况,我们会联合抵制他,也就不会造成对常丽的打击。”
朱婕低下头,想起那天的情形,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懦弱,还有虚荣,竟然因为得到胡利衡的信任而兴奋过,其实胡利衡可能就是信任自己懦弱,以至于几次威胁说:“不准宣扬!”她心里为自己的懦弱而惭愧无语。
可是――朱婕转念又想到:如果我坚持原则拒绝打印程山的任命文件会怎么样?或者如果我出门就向贾为民“宣扬”胡利衡的阴谋,结局又会怎样?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得罪胡利衡,下场同刘敏一样被撤职被剥夺工作的权力,记得当时胡利衡就暗示过自己,自己也明白那就是威胁。
说实话,我不想失去办公室主任的位子,现在也不想。这应该是我真正的软肋!朱婕经过一番自我剖析,找出了自己被胡利衡利用的致命弱点。
明哲保身的弱点是不能摆到桌面上的。朱婕在脑海里寻找着能让自己免责的机会:“当时,我连思想的机会都没有,他逼的很紧。不瞒你说,为了让他签发,我都与他顶起来啦。”
“我听说啦,你做得对。事实说明,你还有点儿原则,党性还没有完全泯灭,你看,你坚持这个原则,他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可是,他特意警告我不准宣扬,我不敢说。”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吗?他真的威胁你!”
“可以这么说。你们不理解当时我有多难。”朱婕欲哭。
“哼――”贾为民鼻子里冒出一股长气,气冒完了,大概心里的气也消了,仍然眨眨小眼睛,看着朱婕,用一种语重心长地口吻说:“我们理解你的难处。今天我说的这些是代表党组织正式跟你谈的,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以后要坚持原则,不要轻易被人利用。再者,以后有人威胁你做违法乱纪的事,你不要害怕,要勇敢地揭发。记住,违法乱纪的人是长不了的,是党和国家所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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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08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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