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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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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7-20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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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较以往频繁不休的战事,永兴六年就显得平静许多。
    便在高丽牙山战场,也由于海东行营军及时从侧翼的牙山半岛登陆,迫使高丽王军退却,解青阳之围,使牙山会战终究没能打起来;而在其他战线上,战事规模更加有限,诸方都在休生养息,想要从这些年来不曾停息的战事里缓一口气来。
    浙西大旱,也因年节之前的一场持续两天的大雪,得到缓解。
    林缚年节之前离开海州,返回江宁,但回江宁之后也未得稍停。使浙西旱情得到缓解的大雪,在宣州形成严重的雪灾。
    林缚前脚刚回江宁,后脚又要赶在年节前带着君薰及长女林政君,在周普、周瞎子、林景中、李书堂等人的陪同下,赶往宣州视察灾情。
    宣州离江宁城不过两百五六十里,马车走清过雪的驰道,昼夜便至。
    宣州雪灾压塌数千间屋舍,造成近三千平民死伤。
    由于处置及时,在雪灾发生之后,驻军及时调入宣州受灾诸县进行救济,使伤亡没有再扩大。林缚在宣州府诸县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才将受灾区视察过一遍。
    最后一天跑到同情是重灾区的宣州煤场,林缚一个没注意,踩到雪坑里,摔倒在地,沾了满身雪、灰溜溜的爬起来。
    宣州煤场是官办,眼前还采取较为严格的军事管事,虽说倒塌的屋舍不少,人员伤亡却少,至少在初期还体现出官办军管的高效率。
    林缚坐在雪未清的土埂上,让君薰帮着掸身上的雪粒,说道:“这便是一个国家,我治之犹感吃力,实在想象不出:我的子孙都在温室里长大,即使智力不弱于别人,但未经历世事之煎熬,如何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这句话在这时还是绝对有效的真理。
    刘师度对人口过剩的担忧,起初丝毫不被林梦得等人理会。但刘师度议丁口的专函给林缚加上“治国当虑百年事”的按头之后,下面人也迅速领会到林缚的意思,风声就开始转变。
    葛司虞则在林缚归江宁之前,在《宣政邮报》上撰题《论关洛水旱事》,论关中、河洛等地近千年以来,丁口、耕地与关洛旱情及黄河水灾的关系。
    从秦朝到陈朝逾一千年间,关中、晋中、河洛地区共出现十一个旱年,计百年一旱;但到陈朝至今约五百年,共出现十六个旱年,计三十年一旱;频率提高了三倍。
    而黄河溢口、漫决、改道之灾,近四百年,要远较陈朝以前为频,到元越以来,甚至出来十年一大灾、三五年一小灾的程度。
    葛司虞在文指出,这种种事,与关洛地区耕地过度开发、林草锐减有直接关系。
    世人并不缺乏远见者,西北地区生态恶化的问题,也不是今天才发现。
    林缚心里也明白,要不是他半公开的支持刘师度,关中的问题也不可能显性的提到台面上来。
    林缚不会责怪葛司虞有见风使舵之嫌,葛司虞在学术上有着绝高的造诣,葛司虞能抛出一篇《论关洛水旱事》,比那些只会歌功颂德的道德文章,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也是实实在在的使治学与民生结合起来,不能强求他有政治家的意志跟果敢。
    不过人口之控制,林缚的确打算收复北方,就最先在关洛以西、以北地区先开始。
    陈朝以前,在关中立国者就有六朝,关键就是渭水平原早期水土条件极好,关中的农耕区前先经历六朝都能支撑了国都数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消耗。
    从陈朝以后,关中渭水平原由于过度开发、环境开始恶化,不过足维持国都的消耗,陈朝只能放弃守御条件极佳的关中地区,定都于河南大梁。
    进入元越以来,关中的生态已经恶化成西北苦寒之地。后期曹家虽然尝试在渭水平原上重修郑国渠,实际在三五年间,根本没有可能恢复关中在秦汉时期的繁荣。
    黄河是中原地区的命脉之河,近三四百来,黄河由于积沙,已经成为悬河,河患日益严重。到元越中叶时,为治河患,朝迁就常设河务大臣,以三品工部侍郎兼领之。燕胡于崇观九年入寇挖开黄河北岸的大堤,冲击燕南平原,根本没有办法自然恢复河道;其后的三十万黄河修堤民夫之乱,直接摧毁燕京集权统治的基础。
    北伐逐杀燕胡、收复中原,中枢首先面临的就是治理黄河问题。
    林缚也早就使出领田水司的葛司虞提前准备,不能拖到北伐收复中原之后,再慢腾腾召集人手的去研究黄河水患。
    治河患,有治标与治本之别。要治本,就必须要控制黄河上游关洛及晋西地区的农耕规模,还耕于林,用上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叫关中以北、以西的水土生态得到恢复。
    要控制关洛及晋西甚至关西地区的农耕规模,最关键的还是控制这些地区的人口。
    林缚甚至计划在北伐成功后,对河套及燕西地区实施严格的禁牧手段,将不能彻底降服的燕西诸胡、羌夷等族人,往北驱赶到柔然海(贝尔加湖)以北、往西驱赶到伊梨河以西去。
    因为有林缚表态,刘师度的专函没有给公府会议随便打发掉,倒也没有给特别的重视,毕竟当前的主流还是希望丁口更多,但也通过两项新制的调整:
    一是规模男需及冠、女需满十六才许婚配。这本是古礼,只是在历朝鼓励生养的政策下,当世女子十四五岁婚配占到大半。恢复古礼,是要使女子的生育年限缩短。不过从十四五岁提高到十六岁以上,意义不是很大。
    更大的意义减少十六岁以下少女的难产死亡率。
    崇州等地的数据先行完善,十六岁以下少女生养的难产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十,堪比战场伤亡率。二十岁女子初育,难产死亡率就会骤减到百分之一。
    虽说以往没有准确的数据统计,但世人对少龄女子生养之难,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另外做的一项调整,就是废除官媒婚配。
    以往男子二十不婚、女子年过十八不嫁,着由官媒强行婚嫁。这个旧制废除之后,就是允许女方能相对自主的将婚育期拖后。在当前崇州、海虞、江宁等地,雇佣女工现象日益普遍,女子做工能补家用之不足,女方家庭自然也就愿意拖延女子婚嫁期;甚至更极端的,父兄限制女子出嫁、做工以牟利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传统相对强大,枢密院的主流是不希望对全国性的人口高增涨进行急刹车,一些预防性的措施也许需要三五十年才能逐步发挥作用。
    至于在关洛以西以北地方进行严格的人口限制,林缚还只是有限的几个人讨论过。
    在关洛以西、以北地区进行严格的人口限制,意义很多,更多是涉及北伐收复北方后的治理大策。特别是禁牧制,等同于以后要在燕西诸胡及羌夷外族势力头上加一道箍,严格限制其势力的壮大,这点很受军方的支持。
    很显然,军方及枢密院对军事上的胜利充满信心,也不会在收复北地中原之后就止收手。
    军方与枢密院拟定的计划,就是要东北方向原东胡人族居、包括乌伦山(小兴安岭)在内的所有地区都纳入中枢的直辖,彻底消除东北的边患。
    至于柔然海、伊利河,汉人已经有六七百年的时间没有踏足这么遥远的地区,甚至高宗庭、宋浮等人都不奢望国境能延伸到这么远处。
    林缚则不以为然,蒸汽机在百年内就应该能用于交通,伏火弩的技术会先一步成熟起来,中枢控制柔然海、伊梨河,并不是妄想。
    不过,整个计划还不能提前向更大范围扩散讨论,就怕万一打草惊蛇,很可能会促使燕西诸胡、羌夷诸族与东胡更加团结的凝聚一起阻抗北伐。
    林缚坐在土埂上,掸净身上的雪粒,跟君薰抱怨政事维难。
    政君虽是长女,却也只是七八岁天真烂漫的年纪。
    林缚带她出来,是叫她能知人间疾苦,她的心思却完全给矿区的抽水机吸引住。
    雪灾虽说倒塌了大片屋舍,但伤亡不重,宣州煤场很快就恢复生产。蒸汽抽水机在运作时,会喷出水汽,在半空凝成白雾,笼罩一大片地方,也将抽水塔笼罩其中,吸引着政君的好奇心。
    小政君盯在那里不知,叫一群侍卫围着她转,又担心蒸汽抽水机出什么故障。
    林缚掸尽袍衣上的雪粒,走来将政君的小手抓在手心里,不让她因为好奇心离抽水机太近,只是站在抽水塔的边缘上,看着抽水机运作。
    一股股已经给冷凝的白汽从工作腔侧嘴里喷出来,烧炉工正不断的往球形锅炉下的火膛里送煤,而与锅炉相接的烟囱也冒出更大范围的白汽。
    时值寒冬腊月之末,挨着炉膛,抄煤入膛的烧炉工打着赤膊,还是满头大汗——林缚要工匠都各司其职,只是将煤场上总办及总匠师召到跟前来,询问新式抽水机的情况。
    姜岳最初计划是拿两万银元出来先试造一组蒸汽机来用于矿井排水。林缚有意加快对蒸汽机的改进速度,要求机造司挤出二十万银元,供姜岳一次造八组蒸汽式抽水机用于官办煤场排水所用,就是要使八处煤场相对独立的去改进蒸汽式抽水机的技术。
    造一组新式抽水机需要两万银元,不过由于锅炉及工作腔、活塞联接杆等构件的筹造模具可以共用,造八组新式抽水机的平均成本倒是要低两万银元一大截,最终造出八组新式抽水机都没有用去十万银元。
    多余的拔款,也都专门用于各大煤场对新式抽水机的维护及技术改进。
    差不多到八月,八组新式抽水机就陆续造好,运付宣州、潥水、寿州、淮阳、濮塘等地的煤场安装,用以排除矿井里的积水。
    同时上八组新式相对独立运作,投入七八倍的技术力量跟资源,发现及改进问题的效率,自然远非一组能比。
    这八组新式抽水机,除一组锅炉因铸造不良,出现大问题停行改造外,其他七组抽水机差不多都已稳定运行四个月。之间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不过在煤场都能及时改造;机造司也随时跟进新式抽水机的运行及改进情况。
    一组新式抽水机,将昂贵的造价摊开十年的运行维护费用里,足能抵得上雇佣近二百青壮做工。
    不过,煤场排水,是在矿道的上方打排水井。一眼排水井就能那么大的范围,就算能雇佣二三百青壮,也没有办法将这么多人一口气都不歇力的派上去排水。
    新式抽水机能够持续、高强度、高动力的排水,虽然造价昂贵,但也在使用三四个月后,体现出比人力及畜力优越的地方来。
    以往用畜力排水,由于驱动力不足,抽水最多十数、二十米深;用新式抽水机,虽说密闭性还很差强人意,但也将抽水能抽到三十六七米的深处。这就使得地下水位较高的溧水、濮塘、宣州等地的煤场多挖一两层的煤石,旧的废矿井也能重复利用。
    眼下江淮地区耗煤量大增,使煤价又恢复到战前的水平。林缚同时限制官办煤场的用工规模,不再限制官办铁场、窑场一定择优用煤,不再限制使用官场煤——林缚要将市场让出一部分给商民矿,平衡官民的关系。不过,涉及到巨大的煤利,在江宁一筐煤能净赚一角银元,官办煤场即使不能增加用工规模,也会千方百计的增加产煤量。
    地质稳固、不易坍塌的旧矿井能重复利用,节约的成本,就足以抵消新式抽水机的昂贵造价;更多新式抽水机的使用,甚至将蒸机汽用于拉升矿车,能够大规模的减少人力及畜力的使用。
    在宣州煤场,除了增订两台新式抽水机外,还开始组织匠师设计制造第一台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矿车提升机,这个也有些超乎林缚的意料。
    虽说此时的蒸汽机,由于密封及工作腔的设计不够完善,效率很低,与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机还有很大的差距,但煤场有的是廉价煤,只要管用,倒是不怕效率低。
    对蒸汽机,林缚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原理,具体的技术远不及专业匠师精通。
    只要煤场认为使用新式抽水机合算,林缚就很满意。
    说到底一项新技术能否使用,关键还在于能否相对廉价。只要官办使用新式抽水机能提高效率,降低采煤成本,铁矿井、铜矿井以及火油井甚至商民矿场,都会出于逐利的驱动力而采用新技术。
    以往宣州煤场民办时,雇有五百青壮,以每人每天挖四筐煤出井计,一年不过产煤六十余万筐煤。此时宣州煤场的采煤量增加了八倍,达到五百万筐,但用工规模只增加四倍。
    新技术的使用,对采煤效率之提高,是显然易见的。当然跟后世的机械采煤比起来,效率也许不及十一,林缚也没有奢望能一下子进步多少,只要能持续进步就表明新政在逐步的深入人心。
    林缚站在那里,跟煤场总办、总匠师讨论新式抽水机,林景中、李书堂及宣州的地方官员,都陪同在侧。
    林景中、李书堂等人都没什么,宣州地方官员多为旧系官僚、传统士子出身,对新学的了解,还只是从邮报上得来,根本没有深入的了解,冰天雪地里,听得大汗淋漓,完全听不懂,还不得在那里洗耳恭听,不敢有丝毫的走神……
    林缚见宣州的地方官员也是辛苦,便停了视察,吩咐周普、周瞎子准备回程之事,也无意在宣州再停留。
    林景中抽着空隙,与林缚汇报筹建铁桥之事。
    从江宁地区,河流纵横,陆道交通要发展,就会遇到很多矛盾。
    驰道不建桥、只设渡,驰道的通行效率太慢,但是建桥又阻碍河运;建高拱桥也不利大型马车的顺畅运输;平原地区又没有办法建跨度高的悬索桥。
    故而江宁以南地区的官道遇河多建浮桥,船舶会聚,集中时间打开浮桥放船通行,平时用浮桥连接驰道。只是浮桥也不是永固性建筑,缺点很多、维护极麻烦,打开闭合的速度也很慢。
    林景中会同工造司的官员讨论了好几个月,有心尝试在靠近江宁城的地区建造开启式铁桥。
    第一座试验性铁桥选址就在林缚最早发迹的金川河口。
    金川河口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连同狱岛在内,取代龙藏浦内河港,已经成为江宁的主港,林政君级海商船也能在河口的江岸码头直接驻泊。原先的河口镇,居民已经有十数万之多,并有大量的新式工场设在那里,此时已经是异常的繁荣。
    枢密院甚至计划在河口镇的基础上新设城县来进行治理。
    只是河口镇占据金川河两岸,给金川河一分为二,交通就显得十分的不便利。而金川河又是江宁城东的主要入城河道,不可能建平桥不叫大中型的帆船通行;浮桥的开启速度太慢,已经严重影响了水陆路的通行效率。
    造铁桥,采用城门吊启的方式对铁桥中段进行人工定时开启、集中时段放船通行,效率将极大的提高。只是金川河口的河道宽五十六米,造一座五十六米的纯铁桥,在当世还是首创,预估要耗资要超过五十万银元。
    即使江宁能拿出这笔银款来,在一座铁桥上投入这么多的资源,这显然也不是江宁府自己能做主的,甚至枢密院也强烈反对——中枢还紧巴巴的呢;新税政之后,江宁府的地方收入一下子增加很多,但江宁府余银再多,也不能一座桥上面投入这么多的银款。
    要知道当年造崇州新城,起初两年投入的银子都没有这么多。将来造一艘新式战舰,预计也就只要六七十万银元,如今为一座铁桥如此大动干戈,枢密院如何不气愤?
    林景中只能学刘师度,迂回来争取林缚的支持。
    林缚拿出江宁府与工造司设计的铁桥图纸,微微惊讶的叹道:“要造铁桥啊!”
    对于金川铁桥要消耗近两百万斤铁料,林缚没有意见。没有持续不断的消费,冶铁及铸造产业怎么发展、技术怎么进步?
    要投入预计超过五十万银元的银款,林缚也没有意见。
    分税之后,地方税源多了,特别是江宁府的厘金收入激增。财力足了,就是要用于地方民生。不用掉,难道建银窑存起来?用于民生,除了有益民生之外,还能促进新产业的发展,促进经济总量的增加。建银窑将银元沉淀下来,那才是大弊端。
    林缚只是担心从传统的石桥、木桥一下子跨越到铁桥上,这个技术上成不成熟。
    桥梁铺造用铁铸件,这个倒没有问题,铁场连超大型海船的肋骨与龙骨都能铸造,铸造桥梁也不成问题,关键是立水桥基。工造司设计的桥基方案,放弃传统的石料基座,而是在铁筒内注石浆料加铁筋,是完全有别于传统的新工造技术。
    婆罗山灰用于建灯塔才五年时间,石浆经赵醉鬼儿研制出来不到两年时间,林景中就要将石浆料用于造价逾五十万银元的铁桥上——虽说在造灯塔里,试验了许多新建造法,但单座灯塔的造价还是低的,出了什么问题,补救都来得及,不至于造成大的损失。金川铁桥要投五十万银元以上的银款,关键一旦出问题,金川河两岸的交通就会严重受碍,损失更大——林缚这才陡然发现,下面的官员在发展新学、新技术上,开始展露出比他更激进、更积极的态度跟姿态来。
    林缚蹙着眉头,看着铺在长案上的铁桥设计图。
    马车在辚辚而行,由于车体经过特别的设计,林缚坐在马车里处置政务,不大觉察到车体行进时通常会有的震荡。
    林景中紧张的看着林缚,这个方案没有林缚的支持,根本不可能通过。
    他拿出这个方案去找林梦得,林梦得差点指着他的鼻子骂败家子,还说要向公府会议提议降低江宁府的分税比例。
    “造,”林缚手按着长桌,下定决心道,“只要江宁府在筹款方面考虑仔细些,不要怕以后会出问题。新政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能等石头都露出水面再过河……不过,枢密院将王学善的旧宅拿出来筹立博物院,宅子里有条曲溪,有石桥,但是石桥完全不能展示新学的成就。我希望江宁府先拿一笔银款出来,在这条曲溪造一座小型铁桥,先将金川大铁桥要用的技术,在博物院里先实际试验一下,也算是为博物院添上一景!”
    “多说跟主公讨价还价占不到便宜,这座铁桥江宁府也只能认了。”林景中笑道。
    林缚哈哈一笑,说道:“如今财支分列,内府能用的支度,也都有定额,想做的事情也多,我也要额外想办法。另外,财政上适度铺张一些,也不是就一定有害,关键要掌握好度,我们的思维要转变过来。这次,我支持你。”
    林缚目前主要还是用庞大的军购市场去支撑新产业、新技术的发展,即使北伐成功,也没有打算停下向西、向北的军事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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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回江宁,就住了半个月,立春祭天礼之后,就又回海州督军去了。
    进入永兴七年,林缚依旧没有大举北伐的意图,精力还是主要放在整军上,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也许是江宁府计划投入五十万银元建造金川铁桥,成为年后最热闹的议论。
    岳冷秋于二月上旬返回江宁述职。
    虽说军事参谋部已经正式接管全国的军政,岳冷秋作为河南诸镇监军使,首先要向军事参谋部负责,但作为总督级的使臣,还是要进宫向梁氏、永兴帝及政事堂诸相面禀河南军务。
    “不思北伐大计,江宁一座破桥要投入五十万两银子,崇国公是要将民脂民膏公然的都装进自家的口袋吗?”梁氏与满脸病容的永兴帝并坐犀台高案之后,气色稍好一些,当着程余谦、沈戎、张晏等人的面,就跟岳冷秋抱怨江宁府建金川铁桥。
    目前除了抱怨几声,宫里及政事堂,几乎完全插手不上军政事务。
    铸币局铸银元,采用足银,一枚银元的价值还要比一两银子略高一些,五十万银元,就是五十万两银子。
    岳冷秋也为江宁府为造一座铁桥投五十万银元而吃惊不小,河南诸镇十二万将卒,今年枢密院拔给的总军资也就二百五十万银元,江宁府却要为一座十五六丈宽的铁桥投五十万银元,可以扩编五万战卒的银子就投到一座桥里面,简直是铺张到极点。
    不过也很显然,林缚并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手段将银子装进自己的囊里,
    太后梁氏的气急败坏也是显而易见的:
    事实上在座的诸多人,包括永兴帝在内,都希望林缚能立兴组织北伐。倒不是说众人都期望林缚在北伐中再获大捷,实际上,对于永兴帝、梁氏及帝党在内,他们心里都能清楚:林缚若北伐若再获大捷,声望将更上一层楼,改朝易代;但是大家都巴望着林缚仓促组织北伐会失利,帝党也唯有如此才有一丝可能扳回劣势。
    林缚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急着组织大兴北伐,而是先行新政,不仅帝室及政事堂的权柄给架空,六部大部分官吏都给枢密院各监司吸收,如今也只剩下几张空皮子,再拖个一年两载,公府治政的根基扎下来,元氏帝室就将成为可有可无、无人关心的存在。
    这大概也是梁氏对林缚将大笔的银款用于造桥、而不急于北伐最为愤恨跟不满的地方吧?
    岳冷秋暗暗的想着,对此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梁氏,一干老臣扯七扯八的说了一些事情,临告退时,余于谦站起来,将袖手藏着一封奏函拿出来,举在额头,恭敬的说道:“老臣年岁已高,前些天偶染风寒,犹觉得自己如风中残烛,不堪岁月摧残。心力憔悴之余,便想或是退居草堂待老之时,今恳请太后、皇上念老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虽愚钝,但对国家勤勤勉勉,许老臣告老还乡……”
    岳冷秋愣在那里。
    “程卿,你也要弃元氏而去吗?”梁氏惨惶而问。
    “老臣不敢,恕老臣愚钝老迈,留在朝中实无益国家啊。”程余谦走到殿前跪下叩头,一心求去。
    张晏、沈戎二人面面相觑,心里凄然,暗然:程余谦这只老狐狸也要以退求保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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