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歇的三五天后,广安县再度喧嚣热闹了起来。
虽是风雪扰人,可也意味着越发的临近年关。
今年的年,言家的人第一次不能尽数团圆,可崽子们在外拼搏未来,言夙作为老父亲,自然是要做崽子们坚实的后盾。
——虽说崽子们干的事情危险重重,但也正因为危险,崽子们还能选择一往无前,他是以崽子们为荣的。
所以老父亲坐在自家的茶馆里,看着眼前快周岁的孩子蹒跚学步。
茶馆里热闹,别看这俩崽子这会儿其实话还说不多利索,可最是追着热闹跑。明明自己的小短腿还不够力,但绝不屈服于大人的怀抱,势必要自己跑动才能痛快。
哪怕是走几步,手里没了的扶着的墙壁或凳子,他们就得跌跌撞撞,甚至啪叽一声手撑地,不肯落地的屁屁带的身子一直在摇摇晃晃。
然而,他们绝不屈服!
言夙看着两个小崽子也不哭闹,就随他们,哪怕是衣服脏兮兮些呢。
言宸小短腿一蹬一蹬,落到地上的每一脚都要踩的严严实实之后,才会抬起另一只脚,手上虽然没了支撑,但几番摇摇晃晃到还真让他稳住了。
言玥就莽的多,仗着自己身前不远处有个花盆,花盆里小树比两个她还高,她登时就两条小短腿连番倒腾,带着饿虎扑食的气势冲向了花盆。
就在要伸手抓住小树的时候,她也不知是左脚先绊了右脚,还是右脚先踢了左脚,总之往前一扑,发出比较敦实的一声闷响。
显然是冬日里比较厚实的衣服,让她原本就短小的小短腿不好活动——小短腿和小胳膊也是她像个球似的咕噜噜滚圆唯一的阻碍。
不过也是因为厚实的衣服,摔在地上并不疼,言玥双手撑地,在地上擦了好一会儿地,终于要从地上爬起来。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他快速走到言玥的身旁,将这个小胖娃娃给抱了起来。
哎呦喂的心疼着,检查看看言玥摔疼了没有。紧接着也不管言玥听不听的懂他的话,好一番关心的询问言玥疼不疼。
这时,他身后的小厮牵着一个一岁多的、也应景的穿上喜庆的团宝花纹小衣裳的小胖娃,也走到了言玥的身旁,好奇的看着这个脸颊粉嫩,眼睛黑溜溜的小妹妹。
不论是言玥还是言宸,也定定的打量他。
他们到也不是没有看过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毕竟家里是开茶馆、酒楼的,言夙带着他们转悠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可也没闲着。
但是吧,还真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毕竟他们出门是近段时间的事,还得是天气好的时候。而言家没有女主人,没有夫人宴会,就更没有小孩子们玩乐的机会。
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门的大老爷们,在广安县还是不多的。
这个时代的人,还有不少是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儿”,以此来体现严父之威的“传统”。
反正言夙是不了解这些的。
这位黄老爷检查过小言玥的情况,将她好一顿夸之后,对着言夙不免就要仗义执言几句。
“我说言老板啊,黄某比你年长两岁,托个大,与你说道几句。这小娃娃,特别是小女娃,可还是得精心照料一些。”
“这小女娃本就娇气、娇弱一些,再者这若是伤着哪儿落下病根、伤疤的,可不得让人心疼死?”
“你看这小丫头的水嫩脸蛋,你舍得叫她受一点点伤?这若是留了疤,影响了终身大事,你可不得后悔死。”
黄老爷一连好几句,叫言夙一时还真没插上话。
虽然他觉得黄老爷跟他的教育观不同,但也知道他是真心担心孩子,言夙也就没辩驳什么“女子不全是为了嫁人生子”、“只是看中样貌的男子不值得托付”之类的话。
只是笑笑,谢谢黄老爷关心他们家的孩子。
黄老爷捋着短须,见言夙真心接受自己的建议,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儿子嘛,糙点也就糙点,但这孙女可不得关怀备至些?
看着三个年岁相当的孩子玩在一起,自家小孙子还挺会照顾小妹妹,黄老爷就更是满意了。
跟言夙谈起布料生意时,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欢愉。
其实言夙要那么大量的布匹,他心底多少有些猜测——言家的生意一直只在茶馆和酒楼上,要这么多布匹有什么用?
如果只是做茶馆、酒楼里头工人的四季衣裳,他相信就言夙家那妹夫李润就能将这笔生意吃下。而且一直以来,这事儿也确实是给了李润家做。
当然,他现在还没能想到言家那在外发展生意的儿子们,其实是在谋反。他只是想到,言夙怕是要偷偷资助谋反的“叛军”。
事实上就他认识的人,好些个背地里都干了这事儿。
有的是真心看到这批起义军,期盼真的能够摆脱贪官污吏、苛捐杂税;有些给东西,只是为了买一个平安,毕竟就眼下而言,他们这里是沦落地。
——虽然眼看着过的还有点比当初宣恒帝统治的时候还要轻松一些。
有些人自当就是为了起义军们许诺的那高产的粮种。当然,对此抱有希望的人不多,且给出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多。
他以为言夙也是其中一种,当然前两种的可能性比较高。毕竟言夙就是出身落花村,粮种一事上,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他的。
言夙也不知道黄老爷心里头想这么许多,甚至因为言玥言宸俩孩子还不太会叫人,他也没对外介绍过身份,现在被误会是孙子孙女,他都不清楚。
直到黄老爷说完了生意的事儿,看着自家孙子跟俩孩子玩的挺开心的,不免起了跟言夙结亲的心思。
——他们这些商户之间结亲,多少也有商业联姻、互相帮扶的意思。特别是在这乱世之中,一家之力与孤身一人也没多大的差别。
黄老爷就说了,不知道言老板有没有结个娃娃亲的意思,这俩孩子也正好年岁相当,若是现在定下,他们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言夙:“……”谈生意就谈生意,为什么忽然就盯上了他的崽?
虽然这俩崽不是他捡的,是他崽捡回来的崽,但是他既然是认下了,那肯定也会好好对待的。
包办婚姻这种事儿,他是不会干的。
——要是真的青梅竹马有了感情,那自然是大喜事,孩子乐意他就成全。可要是根本没有那份感情呢?那他不就是坑了孩子?
他偶尔小事儿上坑坑崽,那是乐趣。
但是大事儿上,还是要护着崽的。
“孩子还太小,这事儿还是等他们长大了再说吧。若是他们真的有那般缘分,便是没有这娃娃亲,日后也是能在一起的。”
言夙如今对人类的话术,自认已经掌握颇多了。这是多么委婉的拒绝啊。
不等黄老爷还要劝说什么,言夙连忙喊言玥——这个时候危险的当然是小姑娘了。
“玥玥,到爹爹这里来。”
两个孩子年岁虽小,但对自己的名字却是清楚,谁是爹,他们也很清楚。言宸都不用喊,也跟着言玥身后往言夙这边跌跌撞撞跑过来。
黄老爷没忍住“嗯?”了一声,可见其惊诧。
在言夙给俩孩子检查是不是出了太多汗,以免着凉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是言老板的儿女?”
不该是孙女吗?
虽说言夙长得年轻,但他也没续弦啊。而且听说连花丛都不流连,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
——整个县里都在传,这就是言夙的保养之法,才叫他明明三十多岁,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数年如一日的好容颜。
要不是有这个传言在,只怕不知有多少对自己容貌在意的男人,要在探听言夙的保养之法。毕竟即便男人可以忍受自己长得不貌比潘安,却也依旧向往年轻不是?
言夙看着面色几番变化的黄老爷,自然的点头说是。
反倒是一脸的诧异看着黄老爷,这是他的崽子有什么问题吗?
黄老爷一时之间不知是不是要夸一下言夙身体倍棒,但想想自己这岁数跟言夙一比,也未必是生不出这样年岁小小的儿女来,顿时又觉得不该说这种话了。
这有什么可夸啊,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呢,可不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啊,这,是老夫误会了。如此,这仨孩子之间差着辈分呢。那言老板就当老夫前头那话没提过、没提过。”
——他倒是有贼心大言夙一辈,可他也得有这个贼胆啊。
言夙也没在这事儿上纠缠,顺势点了头,反正他也不想答应,当没提过那多好啊。
正说到这里,沈飞玹脚步匆匆上了来,敲响了这最大的包厢的门。他知道言夙今日留了这里谈生意。
也不是他沉不住气,实在是事关言夙崽子的事儿,他一刻不敢耽误,不然鬼知道言夙那个混蛋到时候会怎么折腾自己。
黄老爷的事情也谈的七七八八了,跟沈飞玹互相问了好,见他是有要紧事的样子,很是有眼力见的说了告辞。
——也实在是刚刚自己闹了个乌龙,有点尴尬。虽说起因还是言夙没有对外明确过俩孩子的身份,按照年纪,言夙有这俩大孙子可不是理所因嘛。
沈飞玹关上门,直奔主题道:“阿牧失踪了。”
“言岚他们找了七天,实在没有消息,这才送了消息过来。”
——说是事关言夙的崽,怕他折腾自己,然而事实上阿牧也是他的徒弟,他哪里能够不心急?
何况阿牧还是一场战役上失踪的,当时场面混乱,都没有人能说清楚阿牧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而且他那一队人马被冲散,当时应该只有十余人与他一道,最后还都分散了。”
言岚他们几番努力,找到了三具尸体,三个重伤与一个较重伤的伤员,可都不是跟阿牧到最后的人,除了一个大致方向,其余也说不清多少了。
——或许那后找到的重伤的知道的多些,可问题是各个都生命垂危,昏迷未醒。
“这消息送来也需三日光景。”沈飞玹将翻译好的纸条递给言夙。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言夙的速度,所以哪怕紧赶慢赶哪怕有特殊消息渠道,如今距离甚远的两地,传递消息还是颇废了一些时间。
言夙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也越发庆幸沈飞玹坚持将消息渠道开通——当初要不是薅了宣恒帝羊毛,就茶馆那亏本的状况,言夙是真心不想开。
当然,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崽子要去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小的在家,却还招人惦记。大的出门,结果直接没了踪影。可真不给老父亲省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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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行千里父担忧~~千算万算没算到崽子们都有一颗造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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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24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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