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默了一阵,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僵硬。
    祁野咬着牙，他看着顾流寒，眼里的光逐渐冷却。
    良久后,他心情平复了些，移开目光,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谈谈吧。”
    话音落下,祁野才松开顾流寒，他缓缓坐到地毯上,看着窗外淡白的皎月将后背抵在墙上。
    是时候弄清一些想了很久的事了。
    顾流寒学着祁野的样子坐下。
    “好。想谈什么。”他直觉这次如果谈崩了，后果会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格外的配合。
    屋内静默了一会儿，祁野从兜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剥开纸壳塞进嘴里咬着。
    这才缓缓开口:“第一个问题,你真的不知道梁元对你的心思？”
    清越好听的嗓音一字一句落入耳中,顾流寒微微蹙起眉头,他正要回答,祁野忽然先抢了话头:
    “我加一个前提,接下来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真实。”他扭头看向顾流寒,眼里都是凛冽的冷意。
    “撒谎的人，再也没有机会。”
    听到最后那句，顾流寒脸色顿时白了些。
    没有机会？是他想的那个吗？永远失去陪伴在对方身边的资格吗……
    他忽然感觉好冷,明明屋里开了暖气，却像是在冰窖一般的冷，手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好了，开始吧。”祁野声音柔和了些，他怕自己心软,有意扭开头不去看身旁的人。
    顾流寒喉咙动了动，深呼吸几下才说:“我不知道梁元喜欢我。”
    祁野咬紧了糖棍子，很轻地皱了下眉:“听说，过去两年他一直在你身边，你都没察觉吗？”
    “没。因为他有女朋友，而且，过去两年我……日子有点难，梁元帮过我很多。信任自己的合作伙伴，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所以，不是特殊情况我不会去怀疑他话，以及他的用心。”
    顾流寒微微垂着眸子，掩去眸底的难过。
    他声音很缓，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
    祁野眉心跳了下，眼底的冷色舒缓了些。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梁元到底喜不喜欢顾流寒。
    他在意的是，如果顾流寒知道梁元喜欢自己，在钓着他的前提下，还跟梁元走得这么近，那这件事就很严重。
    没得商量。
    他无法忍受自己做了备胎，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追求对象同时钓着两个人。
    这是原则问题。
    “是梁元跟你说了什么吗？”顾流寒垂着头，俊美的脸上失了血色。
    祁野微微颔首:“他说我没资格跟你在一起，如果我执意要待在你身边，他会采取一些极端措施。”
    说完，祁野自己都有点想笑，嘲讽地嗤了下鼻。
    顾流寒的脸色变了变，泛白的薄唇微微抿着，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也缓缓握成了拳。
    心里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不断翻腾着，搅得他一阵反胃。
    对梁元，他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而对祁野，现在细细回想刚才的场景，他只觉有股酸涩的感觉从胸腔蔓延开来，还很心疼。
    耳畔忽然又想起清越好听的嗓音:“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祁野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微微眯起眼:“我在想，如果你是在知道梁元喜欢你的情况下，还带着我来见他，当着我的面你们表现得那么亲密，那，我就放弃你。”
    不缓不急的嗓音落入耳中，顾流寒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后心猛地往下一坠，脸色煞白得可怕。
    他身子微微颤抖着，手死死攥成拳头，整个人缓缓蜷缩成了一团。
    特别是那双平时清冷的桃花眼，此刻泛起了可怜的红，隐约有水光闪动。
    他死死咬着牙不出声，倔强地攥紧衣角，连呼吸都是凝滞的。
    屋里沉默这么久，祁野逐渐发觉有点不对劲儿，却不敢回头看，他用胳膊碰了下身旁的人:“怎么了？说话。”
    顾流寒强忍心头的酸涩，尽量平缓自己的声音:“我没有。”
    祁野望着天花板出神，很轻地吁了口气:“嗯。只要你说，我就信。”
    两个人各怀心事背对着，又一阵沉默后，祁野再次缓缓开口。
    “第二个问题，你对梁元是什么看法，对我又是什么看法。”
    就算是要他追人，也不能这样没有终止的打擂台，他就是个懒惰又贪心的人，如果终点没有奖品，他是不会奔着终点去的。
    所以今天，他必须要知道顾流寒的态度。
    如果谈不拢……那就散了。
    想到这里，祁野只觉一股烦躁感忽然涌上来，心微微地刺痛。
    他好像，再也没了以前能转身就走的洒脱。
    空气里是让人有些难以忍受的沉闷，顾流寒情绪缓过来一些，但脸色依旧煞白得可怕。
    他喉咙动了动，认真的说:“梁元，今天以前，他是朋友，但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背地里对他最重要的人做出这种事，他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对你……”顾流寒顿住，忽然哽咽了，他缓慢地转过身，伸出手去想要拉住祁野的，但却被一把甩开。
    “对我？”祁野神色冷了几分。
    所以这个沉默，是因为对他无话可说吗？
    祁野心头的烦躁感被缓缓推上顶点，这时那只手又摸了过来，他不耐烦地甩开。
    顾流寒咬着牙，忍着眼里的水光，倔强地想去牵那人的手，他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窒息的感觉逐渐漫上心头，像是溺水一般，难受得他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这样一个拉一个甩，来回三次后，祁野终于忍不住回头。
    在看到顾流寒煞白着脸咬着下唇忍泪的样子后，他动作一顿，眉心狠狠地皱了下。
    随后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他心疼了。
    以往钓过那么多鱼，他自认阅历丰富，不会被感情左右，但现在他真的好心疼。
    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
    “对我是什么？你说，你说我就信你。”祁野眼眶微红，嗓音低哑。
    他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顾流寒哽咽了几下，感觉浑身发冷，他只能紧紧靠在祁野怀里，才感觉好一些。
    他再次去拉祁野的手，然后轻轻放在心口:“你真的不懂吗？感受不到吗？这里现在很疼。”
    顾流寒身子颤抖得厉害，祁野只能把人搂紧了些。隔着衣料，他能感受到那里一颗跳动的心脏，砰砰砰，每一下都撞击着胸膛。
    ‘疼’那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牵扯着他的心脏好像也开始疼。
    “都说用心去体会，是能感受到的，比如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摇摆不定。”顾流寒声音很轻，但听着却有股莫名的难过。
    祁野眼眶一红，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他五指缓缓缩紧:
    “不，你成功了，现在我可能有点离不开你了。”
    听到这话，顾流寒怔了一下，眼里的水光闪了闪。
    真的吗？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思考一阵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似乎是真的。
    “所以你呢？我表态了，你呢？”祁野轻声反问他，温柔地抚摸着怀里人的背。
    顾流寒微垂着眸，睫毛颤动了下，他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能谈好，那以后两人就能心意相通，而如果谈崩的话……那可能会失去面前的人。
    “如果我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100分，你信吗。”他毫不犹豫地剖开自己的真心。
    祁野怔住，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那为什么还要我去追你，一点一点提高分数。”
    顾流寒吁了口气，声音平静了很多:“100分是我的结果，我可以站在终点等你。但前提是你会来。”
    说着他顿了下，又继续道:“阿野，你问问你自己，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你还有多久才会发觉自己离不开我。”
    空气里一阵静默，祁野咬紧了嘴里的糖棍子，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里情绪复杂。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轻轻推开一点怀里的人，看着顾流寒深邃还带着点水光的桃花眼，祁野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笑，眼眶有些红。
    “就这么想要我？费这么多心思，绕了一大圈儿……”
    他一手轻抚上顾流寒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眼底的冷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柔。
    顾流寒微微垂下眼皮，眸光闪烁:“比你想象中要早很多。”
    这是一场策划了两年的重逢。
    祁野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能问一下现在你心里的打分是多少吗？”
    顾流寒羽睫轻颤，双手拽紧了他的领口:“60。”
    这个数字，100分的话已经及格了，还不错，但祁野仍旧得寸进尺:“不直接给我100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温柔。
    顾流寒却是摇了摇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是还差点，他和祁野都还差点，但眼下最大的难关已经度过了，以后他们只会逐渐心意相贴，越来越顺，除了……两年前他们相遇过的这件事还是个潜藏的地雷。
    “那，我还是继续追你吧。”祁野轻笑一声。
    对于谁追谁这事儿，他倒是不太在意，毕竟两人互相喜欢的话，这就只是个情/趣了。
    而他，很乐意掌握制造情/趣的主动权。
    这个回答是顾流寒没想到的，他点了点头，心头一股莫名的喜悦。
    其实他一直没告诉祁野，那个百分数打分，计算的不是他对祁野的好感度，而是祁野对他的好感度。
    现在，嗯，及格了。
    两人对视着，十指相扣，看向对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谁也没想到，原本一场危机，到头来成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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