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疑惑，“你们这生意不想做了？你们有渠道，有人脉，继续做下也没有什么。”
    冬红摇头，“我出事，帮里的人都散了，又有新人的崛起，我已经做不下去了。”
    许诺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的刺被拔掉了吧。
    所以她现在一身的伤，根本没有心思管理这些。
    “你现在已经穷到这个地步，难道你就要放弃自己，放弃所有的人？不想着重新振作？
    难不成你靠冬青养？她才多大？还在上学。”
    许诺反问。
    冬红微怔，唇动了动，“我……”
    “现在社会那么好，你看我两个妈两老太太都能把生意做得风声水起，你这么聪慧能干的一个人，还做不好？”
    许诺想她需要的是鼓励。
    这几天她收获的全是同情的眼神，要不就是闲言碎语。
    冬红猛地抬头看着许诺。
    暗淡无光的眼里好像终于有了一丝的光，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也找到了什么。
    她经历青头帮这么多年。
    其实有生意头脑。
    这会儿只不过被自己的低落左右了。
    许诺的话，把她从深渊里拉了起来，她霍然开朗，明白了什么。
    冬红忽而抓住许诺的双手，“许医生，以前我一直认为你在骗冬青玩，现在我才明白，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诺淡笑，“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女子，而且是个会下毒的女子。”
    冬红笑。
    她在她的面前真是自惭形秽。
    曾经她俯视她，觉得是个有点医术，就自视甚高的人，结果……她是个真有本事，却风轻云淡的小姑娘！
    真的是个小姑娘。
    不到十九的年纪，却有着这个年纪不会有的沉稳，还有通透。
    仿佛所有的苦难在她的眼里，都会烟消云散。
    冬红来的时候，无精打采，走的时候，却是满面光辉。
    冬青都不太明白，“姐，许姐姐和你说啥呢？”
    冬红看着冬青笑，“往事都是往事，谁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痛，这日子总归要过。”
    冬青听得一头雾水。
    她的道行还是不够，她得多读书，只有读好了书，才可以明白更多的人生大道理。
    冬红自然不知道冬青听进去了。
    冬红回到帮里，把所有的钱留了一小部分出来，把兄弟们解散了，然后她和原来的那些渠道联系。
    她开始自己单独卖货。
    以前都是她手下的兄弟去卖货。
    现在她自己卖货，虽然拿得不多，但是那些人都敬佩她，少也给她拿。
    她就开始走街串巷。
    跟一堆的大妈学到了很多很多。
    她身手不错，所以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走了不过几天，她又生了新的商机。
    她碰上许妈和萧妈了。
    这两个妈太不一样了，所以她一眼认出了是许诺的两妈。
    她知道她们现在在做衣服，而且生意很不错。
    她想帮她们卖货。
    然后一件衣服她拿一些钱。
    两个妈确实是太忙了，根本没有空出去卖，做的都是订单，就是做好了，别人来取的。
    萧妈当即答应，“你是阿青的姐姐，你和阿青长得像，是个厉害的人。前面我们的布都还是你想的办法。”
    冬红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有缘分，“那现在你们的布？”
    “就是有些难，纺织厂只给我们一些瑕疵布，裁剪的时候，都要浪费发不少。”虽然那些碎布头，也没丢，可还是心疼。
    “我有个渠道，布都随便你们挑，是海市那边来的，你们要是量大，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见。
    你们人手要不够，我也建议多找些人。再就是你们的衣服也可以往供销社，还有商城里推。
    毕竟你们有刺绣的可不是普通的衣服，供销社和商城都没有，或许可以试试。”
    他们做订单，客服群体正好就是一些体面的人。
    冬红这么一红。
    萧妈和许妈顿时双眼放光，这生意还可以这么做。这不就像以前的大老板，整个城都有她们的商品。
    冬红到底是有真本事的。
    和两个妈合作后，真的把他们的衣服推进了供销社，还有商城。
    冬红虽然手下没人了，但是她有人脉，还有渠道啊。
    这个合作，真的是共赢！
    许诺看着冬红，不禁啧啧两声，“红姐，以后我靠你发财了。”
    冬红轻瞪她，“你少贫嘴，你靠谁发财，我还不知道！”
    许诺嘿嘿的笑。
    冬红看着这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宠溺，这会儿是真的像小丫头，当医生的时候，是真的觉着冷静，大气。
    许诺可低调了。
    可冬红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
    她抓了不少的敌特，连那个孙浩都落到她手里了，国家给她的奖励不少，这市区的大房子，小镇上的大房子。
    她猜测她手里什么都不多，可能房子最多。
    还有国家的奖金。
    先前冬青跟着她出去跑了一趟，也得了一百块的奖金。
    就是因为这一百块钱，冬青就想着要做好人，还要奋发图强的。
    真是跟好人学好人。
    冬红想，冬青就是命好，遇着她了，要遇着其他的坏人，小命可能都没有。
    至于许诺给冬青下毒的事情，也是后面……她才发现过来许诺是骗她的，她根本没有给冬青下毒，就是故意唬她，害怕她不听话。
    想着。
    冬红看许诺的眼神就又不一样了。
    冬红和许诺嘀咕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她刚到门口。
    碰上白延兵了。
    白延兵看着冬红，“孙浩想见你，你见吗？”
    提到孙浩。
    冬红的手抖了一下，她有些难以面对，近来她没有再消沉，那是因为她有事忙，所以没有空去悲伤。
    她想了很久，都没有回答白延兵的话。
    白延兵又开口，“明天是他枪决的日子，他最说生前最后的愿望是见你一面。”
    冬红咬了咬下唇，“好，我和你去。”
    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贝齿咬得下唇发白。
    白延兵看着她，“请。”
    冬红点点头。
    她知道，她得面对他，才可以彻底的忘掉那些过去，不然那些过去都是压在心底里，她在逃避，没有面对而已。
    冬红和白延兵来到了公安局。
    两月不见。
    孙浩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窝深陷，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他在看到冬红的时候，脸上浮起浓烈的悲伤，将他整个人笼罩着。
    但他只敢看她一眼，然后仓皇的收回视线，脸上全是害怕，惶恐，更多的是怨恨，自责。
    冬红从来没有想过，梦里那个恶魔，让她生不如死的恶魔，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她的唇抖了一下，“你叫我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冷冷的。
    在尽全力的伪装自己，想把自己装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她还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红姐。
    其实……
    她所有的骄傲，都被他折磨得丁点不剩。
    孙浩看到了，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对她也特别的了解。
    她在伪装。
    他给她带去了极大的伤害。
    回想起那些记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再想着自己的种种行为，他简直觉得自己畜生不如。
    他无颜面对她。
    可是……
    明天他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这对他来讲是解脱，可他还是放不下她，舍不得她，想见她最后一面。
    哪怕她恨透了他。
    他依然想见。
    冬红冷漠的看着他，忽而红唇微掀。
    孙浩无力的闭上双眼，倏尔起身。
    冬红下意识的警惕起来，他的诡计太多了，让她的害怕渗入了骨髓。
    咚的一声。
    孙浩跪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匍匐在地，“阿红，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连与你说话都不配，我给你的伤害更是事实，即使我悔恨，我下地狱都不够！”
    冬红冷漠的听着，脸上没有一丝的动容，她手里的刀片有些咯手了，她才松了一分。
    孙浩身体因为悲伤而微微的抖动着。
    他说了很多很多，说到他怎么被人算计，怎么失了家人，怎么成为了恶魔。
    他的话无外乎都是我不想伤害你，可上天让我做了恶人，我没有办法的，我即将要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冬红可笑至极的看着他，“我恨你！恨你生生世世，可我不会让这个恨来迷了自己的心智。
    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将人生活得更精彩！
    而你将永远在泥里，不能摆脱。哪怕是死，也没不能超脱这层枷锁！”
    她的话。
    将他心中那一丝的希望掐灭。
    孙浩无力的笑，“是的，我该死，我下十八层地狱，都应该……阿红很好，这样活着也很好。”
    冬红瞧他这般，手里的刀片松了。
    她本来想把自己所受的痛全部加到他身上去。
    可她发现，她现在不想这样做了。
    不是可怜他。
    而是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要死了，他死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何必再用他犯下的错来惩罚自己。
    冬红冷笑出声，“下辈子别做人，你不配！”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那些话不过都是借口。
    他成为恶魔那是他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他。
    哪怕他忘了自己的家人，被人逼着做了不想做的事情，可那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冬红此时不懂。
    更不明白那种药，不仅能让人忘掉一些记忆，还能把人心中所有的善良抹去，因为新的记忆里，他们只添加了杀戮，还有心狠手辣。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在那么偏远的小岛上成立那么大一个基地的原因。
    那些孩子都是他们手里的刀，没有感情的刀，只会听他们的命令，不断的杀人！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冬红走了，刀片在孙浩的面前。
    他看到了。
    那刀片极小极小，要不了他的命，却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原本……
    冬红是想让他也像她那样痛的。
    可是她最后放下了。
    这比她伤他，更让他痛。
    他爱她爱到了疯癫的地步，可她的眼里，他就是一滩烂泥。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孙浩的心好像被人绞着痛一般。
    特别在他恢复了一些记忆，服用了许诺的药用。
    他的心更痛了。
    冬红走出不远，便听到一声嘶叫。
    如同破竹般的声音，带着绝望与苍凉。
    闻之，仿佛都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悲痛与绝望。
    冬红的眼角不禁滑过一滴泪，她恨！恨那些无情的畜生，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他这样的人。
    这一刻。
    冬红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尽最大的能力，帮着沈同志抓敌特！
    不放过任何一个间谍分子！
    冬红走后。
    孙浩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躺在牢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
    一夜白了头。
    沈晋深来接他去刑场的时候，便看到他一头白发。
    这个人好像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挥手。
    他险些要了他母亲的命，他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同情心，不过是恨操作这后面一切的人。
    孙浩走了。
    子弹穿过他脑门的时候，他笑了。
    他仿佛看到了爸妈朝他走过来，喊着：“浩儿，和妈妈回家！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咚的一声，他倒下了。
    他带着他美好的梦离开了。
    沈晋深上前，轻轻地抚过他的双眼。
    然后让人挖土埋了。
    转身走向天边，太阳慢慢升起的地方。
    白延兵上前问，“沈队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去供销社抓人！”
    “是！沈队！”
    两个月的调查，还有潜伏，沈晋深成功的拿到了资料和证据，将隐匿在花城的最后一个间谍分子，还有几个收钱做坏的人全部一网打尽。
    许诺站在窗前，看着湛蓝的天空，还有几朵飘浮的白云。
    现在是，初夏五月。
    许诺怀孕已经三个月了。
    孩子已经稳定了。
    可……
    萧云霆还没有消息。
    前线的战争什么时候结束，都是未知。
    叩叩。
    有人敲门。
    许诺喊：“进来。”
    进来的是白延兵，他看着许诺，“许医生，那个……有件事和你说。”
    “好，你说吧。”
    许诺坐到桌前。
    白延兵长叹一口气，“狗蛋的事情没办下来，我们的人去了几次，对方都不愿意把儿子给你。还吵着要见你。”
    许诺哦一声，“行吧，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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