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天晚上回去，贺麟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楚渝留下的题做完。
    看着满草稿纸的算式，贺麟发了好一会儿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把这些题做完了。
    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亲自做过家庭作业了，如今竟然在一个家教这里破了例。
    看着自己的杰作，贺麟竟觉得也不错，他突然就有些期待明天楚渝来见到他做完这些题后的模样了。
    第二天贺麟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好在房内等楚渝。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楚渝要到了，于是大咧咧的坐在床上玩手机。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贺麟瞬间精神起来，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进来。”
    楚渝开门走了进来，看了贺麟一眼，随后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到书桌前将包放下。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贺麟过来，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吃了吗？”
    “吃了。”贺麟边玩着手机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楚渝讲题的声音一顿，空气因这个问题凝滞了有近十秒的时间，贺麟见楚渝不答，又问，“你都高三了，肯定谈过恋爱了吧？”
    而且……
    楚渝在椅子上坐下，开始整理今天补习需要用到的资料。
    楚渝表情不变，他拿过草稿纸来坐直身体，对贺麟说，“我把这两题的解题思路跟你说一下，不懂的可以问我。”
    “那就过来开始吧。”
    补习的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临近春节，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楚渝家也不例外。
    楚渝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贺麟做的题，拿出红笔开始在有错误的地方做标记。
    楚渝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是我的私事，跟补课无关。”
    冷白的皮肤上微微泛红，鼻头也红红的，应该是来的路上冻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受不会好受，打在冰上更甚，贺麟不会再自找苦吃。
    贺麟听着楚渝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在想，像楚渝这样木头一样的性子，以后能找到女朋友吗？
    楚渝撑着伞在雨中按了门铃，等了许久都没见陈姨来开门，正打算打电话问一下，别墅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春节期间的二十九号到正月初二这几天他不用来贺麟家补习。
    贺麟这才慢慢走到楚渝身边坐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看向贺麟，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
    28号这天他照常来到贺麟家。
    少年正探究的看着他。
    本以为这几日贺麟都不是认真在学，没想到竟是他误会了。
    今天下了雨，所以气温比平时还要低一些。
    他一反常态，单手撑着下巴看楚渝，笑，“是啊，所以我妈才找你来教我啊。”
    若是之前他被这么说可能还会跟楚渝嘴硬两句，但跟楚渝相处了几天后他不会了，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楚渝都不会理他。
    贺麟是被吵醒的，他还没睡醒，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一出温暖的室内，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将他冻清醒了。
    楚渝仔细看完，布置的十五题贺麟只错了两题，他成绩提升的速度令有些他惊讶。
    楚渝的身上还带着些未散的冷意，贺麟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
    “楚渝，你有女朋友吗？”
    改完题楚渝抬眸看向贺麟，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
    贺麟看着楚渝一张一合的唇，视线又从他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上滑过，突然就开口问出了心中所想。
    楚渝这句话让贺麟愣了愣，即便楚渝仍旧是跟平常一样的表情，但贺麟却有些不好意思，他瞬间移开视线咳了一声，道：“快什么，都是初中的题，我一个高中生还不会做吗？”
    见楚渝不正面回答，贺麟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他故意道：“像你们这种成绩好的乖乖学生，也会在高中谈恋爱吗？”
    不知道跟他在一起，他女朋友会被他气成啥样。
    他的心中是有些惊讶的，从他给贺麟布置习题时他就没想过贺麟会写。
    贺麟一窒。
    整理资料期间，楚渝看到了昨天给贺麟布置的习题，当他看到上面写的满满的字时，微微愣了一下。
    贺麟一不开心，他就会开始给楚渝找茬，又开始了之前那一套幼稚的折磨手段，让楚渝把同一题给他讲好几遍，可最后往往都是他认输，跟楚渝比耐心，他是真的远远不及。
    一个穿着睡衣的高大人影出现在门口，见到门口的楚渝时快步出来给他开了门。
    他的视线又落在楚渝整理资料的手上，骨节分明根根修长，指尖透着抹漂亮的粉，像极了冷玉的质感。
    楚渝说：“你错了两题。”
    楚渝垂眸不答，将话题拉回到补习上，见楚渝怎么也不愿回答，贺麟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只是心中有了个疙瘩，如鲠在喉，让他极不舒服。
    冷冰冰的，实属无趣。
    楚渝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他由衷道：“你进步很快。”
    跟楚渝也相处了好几天了，贺麟是越看越觉得他精致，不仅仅是长相和身体，连衣着和行为举止都是。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贺麟的身上，别墅离大门有一段距离，贺麟身上都有些淋湿了。
    楚渝将伞遮在贺麟头上，问他，“怎么是你来开门？陈姨呢？”
    “陈姨昨天就回家了。”
    被楚渝的伞这么一遮，贺麟原本被冻得不甚美好的心情突然就平复了，因撑着同一把伞，他跟楚渝的距离极近，几乎能闻到楚渝头上洗发水的清香。
    “好冷，我们快进屋吧。”贺麟有些别扭的扭头，离开楚渝伞的范围快步朝别墅走去。
    楚渝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进到别墅内，一股暖风迎面扑来，楚渝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才好受许多。
    贺麟拨了拨头上的水珠，看向楚渝，看着他一身风霜的模样，眉头轻蹙。
    “以后下雨的话就别来了。”
    见楚渝低头换鞋的背影，贺麟怕楚渝误会自己的意思，又道，“可以等雨停了再来，反正又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楚渝换好鞋直起身，见贺麟别扭的模样，知道贺麟是在关心自己，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没事，这是我的工作。”
    贺麟却一副见了鬼一样的模样，直愣愣的盯着楚渝的脸看。
    楚渝脸上的笑就如同昙花一现一般，很快就没了，但表情却比之前缓和许多，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些温柔。
    “楚渝，原来你会笑的啊，我还以为你面瘫呢。”
    楚渝眉目间的温柔在这句话中消失了，又变成了之前冷淡的模样。
    楚渝没接他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今天是年前补习的最后一天了，我们几点开始？”
    这句话一说，贺麟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楚渝已经给他补了一个多星期的课了。
    贺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说，“我今天不想学。”
    楚渝：“那我跟李姐报备一下。”
    说完便拿出了手机，贺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住楚渝的手，“不行！”
    楚渝的手有些冷，触感却是极佳，贺麟还没感受多久，楚渝就面无表情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
    以为楚渝真要跟李秘书说，贺麟妥协道：“别说，我学还不行吗。”
    “但是……”
    贺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可怜巴巴的说，“我饿了，楚渝，我从昨晚饿到现在，没力气学习了。”
    楚渝：“……”
    “你家里没有吃的吗？”
    贺麟：“有啊，但是都是生的，我不会做饭。”
    楚渝：“泡面呢？”
    贺麟：“我妈不让我吃那些东西。”
    “楚渝，你会做饭吗？”贺麟可怜巴巴的看着楚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楚渝：“……”
    楚渝顿了一会儿，问:“你想吃什么？”
    ——
    最后楚渝借用贺家的厨房给贺麟下了一碗鸡蛋面。
    贺麟洗漱完下来时，楚渝正好把面盛出来，厨房内的香味儿他老远就闻到了。
    看着楚渝将面端到餐桌上，贺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没想到，楚渝竟然真的会为他做东西吃，看样子，味道应该也还不错。
    “吃吧，早上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只给你下了面。”
    贺麟是真的饿了，更何况这可是楚渝做的东西，他肯定要尝一尝。
    贺麟吃了一口，味道果然如他想的那样，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贺麟吃面的期间，楚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闲下来时，他便发起了呆。
    今年是他在a市过的第二个年，春节，一个跟家人团聚的节日，本应该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一个节日，但对楚渝来说，他却并不想过。
    他在赵家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赵家亲戚多，去年过年时楚渝已经经历过一次难堪，今年，他甚至连赵家都不想踏进。
    而兼职是他唯一能用来离开赵家的借口。
    正出神间，贺麟已经吃完走了过来，见楚渝在发呆，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
    楚渝回神抬头看他，“吃好了吗？”
    吃饱的贺麟在沙发上瘫坐下来，心情颇好的嗯了一声。
    楚渝看了眼远处的餐桌，贺麟吃完的碗还在哪儿，他起身将碗收去洗了，出厨房时却碰到了站在门外的贺麟。
    贺麟年龄比他小，身高却比他还高一些，他骨架大，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少年的青涩，但给人的压迫感却不低。
    贺麟此刻正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看着楚渝，带着些打量，仿佛重新在认识他一样。
    还不等楚渝开口，贺麟就抢先一步说了话，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还挺乖的，楚渝，你要是个女生，肯定会是个贤妻良母吧。”
    “我不是女生。”
    楚渝沉默了一会儿，只回了这句话，声音有些冷，跟他们初识那天的语气一样。
    楚渝没再看贺麟，径直离开，等楚渝走了贺麟才懊恼一般的揉了一把头发，他回想着楚渝刚刚那个眼神，知道肯定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把他惹生气了。
    贺麟转身看着楚渝的背影，想上去道歉，但看到楚渝那张脸时，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之后补习时贺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却不是像之前的原因，而是时常看着楚渝的脸走神。
    偶尔跟楚渝对视上，他的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楚渝的眼神。
    这种感觉很奇怪，贺麟却找不到原因，他心烦意乱，最后归咎在自己没有跟楚渝道歉的问题上。
    “对不起。”
    突兀的一声对不起让楚渝说话的声音一顿，他抬眼看贺麟，目光疑惑。
    “什么？”
    贺麟硬着头皮说，“刚才的事，我知道你生气了。”
    贺麟别开脸，不敢看楚渝的眼睛，“我不该那样说你。”
    “还有，谢谢，你做的面很好吃。”
    贺麟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渝，等待他的回答。
    楚渝看了贺麟一会儿才说，“我没生气。”
    被说像女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贺麟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本就俊美的面容因着这个笑而越发耀眼。
    似是想到什么，贺麟将自己的手机拿来打开微信界面，看着楚渝说：“我们加个微信吧，你给我补课这么久了我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加了微信，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好问你。”
    楚渝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贺麟的二维码，两人加上了好友。
    看着好友栏上出现的新朋友，贺麟心情大好，之后的嘴角几乎都没有放下来，今天可以说是他学得最认真的一天。
    中午贺麟又缠着楚渝给他做饭，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事，楚渝怎么也不愿意再给他做，贺麟无奈，只能自己点了外卖。
    下午的补习结束，楚渝将桌上凌乱的书本收拾好摆放整齐，贺麟看着楚渝的身影，心中第一次不那么期待补课结束，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补课的时间也过得这么快。
    将东西收拾好后楚渝背上包准备离开，贺麟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外面又下起了雨，风看起来也不小，这么冷的天要是淋湿了肯定会感冒。
    “我回去了。”
    在楚渝说出这句话后贺麟站了起来，他走到楚渝面前看着他说，“外面下着雨，你要不要等雨停了再走？”
    楚渝看了眼窗外，因下午又是下雨的关系，室外的光线并不强，甚至有些灰暗，他刚才看了一下手机的天气预报，等雨停或许就到六点了，那时的天已经黑了。
    知道贺麟是好意，但楚渝还是拒绝了，“不用了。”
    楚渝的眼中含着几分暖意看着贺麟，“下次补习就是春节过后了，贺麟，提前祝你春节快乐。”
    楚渝已经离开许久了，贺麟却仍旧站在窗前，直到楚渝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再也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贺麟看着空荡的室内，眼里浮现出了几分落寞。
    手机突然震了震，贺麟拿起一看，是他母亲发来的。
    【我跟你爸明天晚上才会到，直接回贺家大宅，你明天记得回去。】
    贺麟等了许久才回。
    【知道了。】
    想到那个处处都是规矩的地方，贺麟就头疼。
    他突然就觉得跟楚渝一起补课的日子也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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