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把县城分为东西两半,一座大石桥又把两半连接起来。(w-w-6zhongwen.c-o-m)志刚和秀兰倚在桥栏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悄悄说话。“志刚哥,参军的口号属你喊的最响,现在李全他们都穿上军装了,你呢,整天东跑西颠的,也算参军吗?”
“我当然算参军了,李叔说城里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暂时不用在部队。”
“要是有一天,你们都随部队走了,家里怎么办?”
“有县政府照顾军属,你担心什么?我妈呀,就靠你照顾了。”
秀兰推了志刚一把,说:“我才不管呢,我要去当兵,当女兵,干什么都行。”
“不行,李叔说不收女兵,要和国民党打大仗,打恶仗,很艰苦,女孩子受不了。等打垮了国民党军队,百姓坐了江山,我保证不和你分开。”
“我看明白了,现在你和李叔一样了。”
“什么一样?”
“李叔说等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再成家,你说等百姓坐了江山和我不分开,这不一样吗?”
志刚笑道:“不一样,李叔现在还没有对象呢。”
“说的就是一样,你们男人说这种不着边的话我就是不爱听。一个人结婚成家和老百姓过日子能有多大关系?听你们说这种话让人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把自己看得了不起,好像离了他百姓就得过苦日子,再一个就是小看女人,好像结婚成了家有了女人什么也干不了,女人耽误了他大事。”
“你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怎么能没有?你说等打垮了国民党军队,那要是打三十年,五十年,咱们等到七八十岁再结婚哪?”
“那应该怎么说?”
“该结婚结婚,该打仗打仗,咱们就是结婚了,你去打仗不行吗?”
“你说的好像也在理,我还真没细想过这些事。”
“你不用细想了,我是对李叔有意见才这么说的。”
“你对李叔有什么意见?”
“他没让我当兵就有意见,我除了力气小,什么比你差?小看人。”
“这你可说错了,有一回,我听他和一个团长讲过,这么多年,他的许多战友都牺牲了,他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哪个想过成亲?他说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区别是自己还活着,他说想到那些战友,只能拼命的工作,心里才能好受一点,至于个人的事,根本不敢多想。后来才知道,那个团长曾经是他部下,是专门来给李叔说媒的。”
“李叔没答应吗?”
“没有,那个团长当天就回去了。”
秀兰沉默了一阵,问:“你说国民党真的那么坏吗?”
“你还没看明白呀?李叔的话还有假吗?三个月前,咱们队伍在黑石岭打垮了国民党军先遣支队,活捉队长潘富栋。伪满时期,他的外号叫快刀警长,专门用日本刀杀人。这一仗还抓到了从关里来的国民党特派员,他也当过日本特务。咱们不能对国民党抱幻想,只有打垮了他们天下才能太平。对了,咱俩得抽空去一趟你姨妈家,你的世清哥要参军,他的父母就是不同意,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办法让世清哥参军。”
“不好办,我姨妈不同意他参军,说的挺干脆。”
“那咱们也得去一趟,这是李叔给咱们的任务。你哥他有文化,还懂点医道,部队需要这样的人。”
“我才不管呢,告诉李叔,让我参军,我就保证世清哥参军。”
“你呀,这就是你不对了,上级的命令只能照办,不能打折扣,更不能谈条件。”
“可我不是部队的人。”
“你现在没参军,正是锻炼自己的机会,部队的规矩很多,以后慢慢对你讲。”突然,志刚扯秀兰蹲下,指着河坝下边说:“你看那有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十五个人,看他们的样儿不像好人。”
秀兰也看见了河坝下的人影,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数出他们的人数。这些人正弯着腰无声的朝北走去。又听见志刚悄声说道:“你去找李叔,我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这么晚了,我上哪儿去找李叔?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不行,你回家。”志刚说完之后,迅速去追那些人。秀兰见他扔下自己不管,很生气,也忘了害怕,一边走一边想着明天怎样和志刚算账。回到家里,一头倒在炕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秀兰妈看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和志刚吵了架,问:“怎么啦?志刚对你说了什么?”
秀兰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会是什么人?他们要是坏人,志刚就危险了。”秀兰妈不无担心的说。
母亲的话不仅使她消了气,立刻感到了害怕,为志刚担心起来。这时候,从北边传来枪声,又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马上坐起来,问:“妈,志刚真的能出事吗?”
“那小子精明,不会出事的,你睡吧。”
秀兰没有睡意,听着枪声稀落下来,要下地。母亲问:“你要干什么?”
“我想去找他。”
“黑灯瞎火的,街上又乱,你上哪儿找他?睡吧,到了明天,什么都知道了,快睡吧。”
秀兰犹豫着,最终还是躺下了。天一亮,她马上爬起来,想到志刚家看看。打开房门,却是漫天的白雾,几乎看不见杨家的房门。志刚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把秀兰吓了一跳,她说:“你可回来了,昨晚一宿没敢睡,吓死我了。”
“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什么时候到的家?这么早就起来啦?”
“我刚从李叔那回来,还没到家呢。”
“你呀,昨晚打枪放炮的,你妈能不担心吗?快回去看看再来。”
志刚把一个包递给秀兰,“你把里面的衣服洗了,晾干给我。”
“什么衣服?”秀兰抖开包袱,看见是昨天他穿的蓝上衣,又见到左袖上染了一片血迹,吃惊的问道:“你受伤啦?”
志刚笑了笑,说:“没什么,胳膊叫蚊子叮了一口。”
“瞎扯,什么蚊子能叮出这么多血?”秀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我看看。”没想一把抓到他的伤口,痛得他直跳脚,秀兰连忙问道:“伤得厉害吗?到底怎么回事呀?”
“昨晚咱俩看见的那些人都是土匪和国民党特务,想烧北山粮食供应站,他们靠近仓库的时候,我大喊大叫,朝他们扔石头,他们朝我开了枪,枪声惊动了粮站警卫,李叔也带人来了,我们前后夹攻,把他们全收拾了。咱们这边有两个受伤的,我擦破点皮儿,不算数,当时我还没觉得痛呢。”
“多悬/以后别虎了吧唧地朝前拱,出了事怎么办?”
“我这不算什么,土匪要是烧了粮食,咱们就没饭吃了。我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妈我妈。我回家看看,过一会我来找你。对了,还有件事,李叔说运来不少棉花和布,想让妇女们做棉衣和军鞋,以后不能白吃政府的粮食,谁做的多就多分粮。”
“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妈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呢。”
早饭后,志刚来找秀兰,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没有瞒住母亲,挨了一顿训,差点不让出门了,又说道:“咱们去趟你姨家诊所,办你哥参军的事。”
“我姨夫胆小脾气犟,姨妈也不同意,凭咱们俩办不了这件事。”
“怎么也得去一趟,我这伤也得上点儿药哇,走吧。”
两人来到韩大夫家,没等开口,韩大夫冷冰冰说道:“你们要是来动员我儿子参军,那就赶快回去吧,别耽误事。”
志刚:“韩大夫,你说哪儿去啦?我是来看伤的。”说着,脱下了上衣,露出受伤的胳膊,“让树枝划了道口子,你给上点儿药吧。”
韩大夫检查伤口之后,说:“你没说实话,这可不是树枝划的,是枪伤。别看都是伤,用药是不一样的。”
志刚笑道:“你说对了,这是昨晚土匪开枪打的。”
“我听说昨晚土匪去烧粮站,打起来了,你在场啊?”韩大夫一边料理伤口一边说。
“我在那。这帮坏蛋一个也没跑掉,都收拾了,咱们的军队真了不起,为了咱们老百姓的粮食个个都拼命,你是长辈,见得多,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军队吗?”
“我说志刚,你有话就直说,别绕弯子。是不是想动员世清参军?”
志刚又笑了笑:“是有那个意思,你说当兵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当兵就得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就说你的伤吧,要是偏一边,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吗?”
“都不去打仗,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昨天晚上土匪要是烧了粮站,咱们都得饿肚子。”
大夫皱了下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那是当官的事,我只管看病,凭本事吃饭,过自己的日子。”
“世清不是医生,政府号召青年参军,他应该去呀。”
“他在学医,像我一样治病救命,有什么不好?”
志刚穿上衣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世道不太平,你救不了百姓大众的命,国民党军队来了,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他们不是还没来吗?再说了,有你说的那么拼命的军队,他们也来不了哇。”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闯了进来,急急说道:“大夫,求你去看看我老婆,她早晨起来说肚子疼,现在躺炕上打滚了。”
“好好,马上去。”大夫收拾好药箱子,背在肩上,临出门对志刚说道:“你的伤再换两次药就行了,别沾水抻着。”
志刚掏出一张东北币递给大夫,“你把钱收着。”
“我就不收你的钱了,你是为大伙受的伤,我要收钱,大伙会以为我没良心。”大夫转过头对中年男人说:“咱们快走吧。”
两人前脚出门,韩世清就从里屋跑出来,说道:“你们可来了,快给我拿主意,怎么才能参军?”
志刚道:“参军是大事,不能和大人闹崩了。要不的话,就算参了军,家里不高兴,你也不安心。要多说好话,慢慢商量。”
“好话说了一大堆,就是不管用。学医学医,我闻药味就头疼,我非参军不可。”
秀兰问:“我姨妈呢?”
“她去开会了,说是做衣服鞋子什么的,她和我爸一样就是不让我参军。”
志刚:“能让父母中一个答应就行。李叔说了,国民党正在进攻解放区,他们在占领的地方,天天抓人当兵,不去就打就杀,估计他们也能打到咱们这里。你要是当了国民党兵,咱们就是仇人了,城里参军的人都得和你拼命,那时候,你家怎么办?李叔还说,你识文断字,和我不一样,是部队最缺少的人才,不会让你拿枪打仗。你把这些话说给父母听,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秀兰:“姨妈该回来了,咱们走吧。”
志刚又道:“你好好和父母说,我等你的信儿。”
两人离开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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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7-29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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