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吆喝四起、沸声喧阗,通衢之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偶尔还会冒出一两颗闪闪发亮的光头,晃得人眼花。
燕不离忧心忡忡的四处张望,却不知该从何处寻起。山口毕竟是个姑娘家,年轻貌美又不通武艺,这也便罢了,关键是她还和江莫愁长得那么相像,若真是教人拐走了,下场可绝对不是一般的凄凉。
套圈的摊主看着满世界找魂儿似的两人,开口问道:“二位可是丢了什么人?”
“不错,有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姑娘,兴许是人太多走散了。”
“敢问那位姑娘如何装扮?身形样貌有何特征?”
“藕青色衣裳,白缎子披风,戴着一朵紫玉兰头花,至于相貌么……”燕不离伸出手,指着立在桥头的武林悬赏榜,“看见排第一的主儿了吗?就长那样。”
摊主:“……”
池月瞅了一眼,不满的皱了眉头:“榜上怎么没我?真算起来,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我杀的多啊。”
摊主:“……”
燕不离不屑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本事比谁泡的人多。”
摊主:“……”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儿撞见的不是什么高人,特么的压根就不算人……TT“二位稍候,容小人去打听一下。”摊主战战兢兢的哈了个腰,扭头冲旁边的铺子喊道,“兔儿八,兔儿八,过来!”
旁边卖桃符春帖的摊子下冒上来一张青白的脸,容貌似男非女,声音雌雄莫辨:“圈爷叫人家啥事?”
“帮忙寻个人儿,你且照那女魔头画幅像,给兄弟们瞧瞧,看这姑娘有没有逛过谁家摊子。”
原来这整条街都自发结成了东都散商交际圈,小贩们彼此熟络相识,拿着画像口耳相传,很快就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将消息递了下去。
未过多时,燕不离还没研究出布老虎的公母,池月也才刚吃完手上的糖人,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大娘便给圈爷回了信儿,说是瞧见这姑娘进了街角的百年锦成衣铺。
二人谢过摊主,打听了一番便寻到了那家红门头绿瓦檐的店面。
柜台后的老板正收拾着台面上的布料,一见燕不离和池月进门便笑颜相迎:“二位想买点什么?咱家衣帽首饰、成衣现货样样俱全,量身定做也任您挑选。”
燕不离摇摇头,在店中张望了一番,没有寻见山口的身影,便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方才有没有进来一个藕青衣裳白披风,头戴紫玉兰花的姑娘?”
“哦,您说燕少奶奶吧?她刚和一个姑娘走了。”
“什、什么?!”某人还以为自己耳朵漏风了,“哪家的燕少奶奶?”
“就是西城燕府的大少爷,燕不离燕公子的夫人啊。”
燕不离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夫人?!”
“哟,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就是燕少爷!”店老板吃了一惊,忙堆笑道,“您来得正好,尊夫人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两,都记在了燕府账上,您看是现付银子还是银庄转账?”
燕不离:“……”
池月脸藏在面纱里,黑眸凉凉瞥视着某人:“燕少爷可真大方,给我吃几文钱的糖人,给她买上千两的衣裳。”
燕不离一口窦娥血:“夫人切勿多心,这事真和我没关系,是那女人害老子!”
啧,敢情眼前这位才是正主儿,姓燕的可真够风流大胆的,还敢带着大房找小的……店老板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小心翼翼的道:“那……这些货您还要不要了?”
“要,都打包,就当给我夫人买的。”燕不离讨好的冲某人一笑,“月月别气,这些都给你,咱回去天天换着样儿穿,气死那个倒夜香的。”
池月差点血溅面纱,天天换着样儿穿女装,这是想气死谁啊?!
“对了,掌柜的你还记不记得……”燕不离磨着牙问道,“那个死女人是和什么人一起走的?”
对方回忆了一番,迟疑的答道:“听她们说话叽里咕噜的,似乎是个东瀛女人,模样也周正俊俏,笑起来跟糖霜儿一样甜滋滋的。”
“东瀛女人?”除了夜香一起带来的那个侍女,这里还有她认识的老乡不成?
“哦,好像听到她们提了一个词……什么内衣……”
燕不离当即反应过来,失声叫道:“步川内伊?!”
周围挑衣裳的女人纷纷侧目鄙视,脸上皆写着两个字:流氓。
……
潮润湿凉的江风吹过舷窗,丝丝浸染着斑驳的竹帘。
素白的手拈着茶针,将碧绿的粉末盛入黑乐碗中。山口一手敛袖,一手持着柄杓,取出釜中的热水倒入碗中,再以竹筅飞快的搅击着茶汤,让末茶渐渐生出一层青翠浓厚的泡沫。
步川羡慕的看着对方优雅的动作,她也学过茶道,只是不比艺妓出身的山口手艺娴熟。而且比起摆弄这种精细沉静的活计,她更喜欢舞刀弄剑、打架杀人,用池日的话说就是枉为女人、逼死男人……
“主人说茶味随口、茶意随心、茶魂随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茶道。我点的茶总是太过浓烈,你的茶却有种清冽恬淡的香甜,入口微甘、回味无穷。”步川诚心诚意的赞道。
山口笑着放下了碗:“你的主人倒是懂茶之人,若有机缘,野香定要请教一番。”
“应当是有机会的。”步川眼帘微垂,唇角一抿,“说起来,你出府的时辰也不短了,你相公不会担心吗?”
山口尴尬的咳了咳,眼神闪烁的道:“我相公他……他正在陪别人,暂时想不起我来。”
“难道他还有别的女人?”
“是个臭男人,天天在我面前蜜里调油的,平白惹人心烦。”
看来池宗主仍占着上风嘛……步川忍着笑道:“野香,莫怪我交浅言深。宁要泥腿子不要断袖子,这好龙阳的男人可是要不得的,你初来中原应该好好挑挑才是。”
山口深有所感的点点头,脑子里转悠过两个讨厌鬼,又晃荡过花无信,最后连柳惊风与燕红星都冒出来了,忍不住纳闷的问道:“内伊,中原人是不是皆好男风?怎么我接触的男人没几个正常的……”
“谁说中原男人没有正常的?”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
山口还没反应过来,步川已经嗖的跳起身,打开门就像小母狼一样扑进了来人怀里。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池日点着她的脑门笑了笑,“人马都筹措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你这东风了。”
“那可急不得,海上的事向来是没准的。”步川拉着他进了舱室,向山口介绍道,“野香,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
山口看着某人和某人神似的脸,呆得合不拢嘴了:“池……池月?!”姓燕的你帽子好绿!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是我同胞弟弟,老子的品味可比他高雅多了。”池日骄傲的道。
看了眼挂在他身上的步川,山口愣愣点了点头,心下凄然。
八格牙路的,为什么她到哪儿都要被虐?敢不敢爱护小动物?!
池日望着她道:“姑娘看着也甚眼熟,极像江湖上一个已故的人。”
“江莫愁?”
“嗯,以后出门记得顶个锅。”池日点点头,却也没在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雷同的人可不算少,而且这女人绝不会是江莫愁,因为她不仅没有内力,身上也没有丝毫属于杀手的血戾之气。
步川给池日传音入密道:“大哥,这女人现在是燕不离的新欢,留她在燕府只怕会妨碍主人交代的任务,要不要把她……?”
池日菊花一紧:“妹子,你要不要这么狠?我看这里有误会,燕不离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盘膝坐在蒲席上,问向山口:“姑娘,你真是燕家的少奶奶吗?”
某女人干咳一声,含糊的道:“额,还没过门……”她哪里料到自己会遇见池月的哥哥,这特么简直是踢了块铜镶铁铸的钉板!
池日好整以暇的喝着茶:“他答应娶你了?”
“咳咳,差不多吧……反正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就是夹心有点儿厚。
“姑娘,你还是别编了,他不可能娶你的。”
步川和山口同时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池日苦笑了一声。他原先也不明白男人之间何以有情,直到亲眼看着那两人磕磕绊绊的一路行来,才知道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和性别无关。
燕不离是个一根筋的蠢货,估计此生都会在池月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倘若现在真有人背叛了对方,怕也只能是自己那个脑子进屎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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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7-30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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