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喻文卿醒来时,头依然痛得要裂开,周文菲已经从医院回来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你事够多的了。”周文菲看他的眼睛遍布血丝,心一下揪在一起,“你没睡好吗?”
“我没事。”喻文卿仰躺在靠枕上,“倒杯水给我。”
周文菲递过来,他边喝水边问:“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还没,”周文菲坐在床沿,挨着他:“有些问题我突然间想明白了,所以要回来和你说。”
昨天她和孔巧珍聊了一个半小时,全都在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全。
孔巧珍问:“如果没有网路的恶意抹黑,你会和妈妈说吗?”
周文菲说:“其实我在发现她和吴观荣还有那么密切的联系时,就觉得应该告诉她,但是我根本……没法开口。
“你究竟害怕她受不住这个打击,还是害怕她会拒绝接纳一个‘不洁’的你?”
周文菲一怔,当然是后者。她曾经和林医生探讨过——所有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隐瞒事实擅自决定的行为,本质上都是借口,不是对方不能承担,而是自己不能承担。
“那她知道后没有接纳你吗?没有接纳,我想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周文菲听到这,趴在窗台上放声大哭。
她在窗前跪坐很久,久到下半身麻木,起不来,谢姐过来扶她,周文菲问:“谢姐,你知道我妈做了什么吗?”
谢姐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吓人?”
谢姐想了一会才说:“菲菲,你想开点。你妈就算进去了,你还有喻总。”她扶着周文菲上床,给她盖被子,“我没念过书,也不懂法律会怎么判,但我心里觉得,你妈没做错。”
是啊,她做错什么了?周文菲想。
杀了吴观荣?那不是自己做梦都想干的事?和喻校长有私情?自己不也和喻文卿有私情吗?
就这一瞬间,她好似被闪电劈了,一下开窍了。
就算法律会判周玉霞的罪,就算外人说她是个坏女人、疯子、杀人犯,那又怎样?为什么我要以他们的眼光去看待我的妈妈?
都走到今天了,难道我还没有自己的眼光吗?
过去一直纠结于——妈妈不接纳一个没那么好的女儿,但另一面,她又是否真的接纳过——这个没那么好的妈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妈妈的性格,比任何人都知道妈妈曾陷入怎样迫不得已的局面,但她潜意识里也有一个好妈妈的标准,她心底里永远有个声音“你本可以做得更好的,然而你没做到。”
为什么不能接纳一个性格软弱、做事天真的妈妈?
为什么可以接纳喻文卿的“为你好”,却不能接纳妈妈的“为你好”?
为什么她一定要接受普世价值对一个人生命的怜悯,哪怕这个人曾在她14岁的时候就杀死了她?
为什么不能对这场迟来的彻底的报仇发出来自心底的最真实的赞叹?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说你妈妈没做错什么,而自己羞于这么说?
周文菲浑身颤抖,一个晚上都没睡。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校长和妈妈一清二楚,仍然义无反顾地为了她去杀死那个人。他们如此爱她,而她就只会埋怨——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打击又多一层吗?
天亮后她就跑回来,她必须和喻文卿说,这件事她完全想开了,让他不要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而是全力以赴地为两个人争取减刑。
而且很明显,喻文卿也在因为有个杀人犯的父亲和破碎的家庭而痛苦。
她不想让他那么痛苦。她说:“不管外面怎么说校长,在我和我妈的心里,他都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喻文卿听到后一愣,思维有点根本不上来,仿佛宿醉留下的后遗症。他苦笑着问:“你不怪他当年放任你和你妈离开?”
周文菲摇头:“他是个人,不是个神,他不知道我们走后会发生什么。”
喻文卿无法开口。
“你能做的事很多,能帮他们找好的律师,能找关系照顾他们。可我不知道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尤其是校长,他的代价比我妈大多了。我知道他们做的是一件会被法律惩罚的事,但我不想这么评价,我应该好好谢谢他和妈妈一起……结束了我的噩梦。”周文菲拿出熬夜画好的卡片,“这个,能不能送到他们手上?”
喻文卿接过来看,两张卡片分别是喻慕琛和周玉霞的速写画,寥寥几笔,眉眼间的神/韵都出来了,右下角是她的名字。
周文菲说:“我怕写一大段话或是发语音,以后会被当成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只好画了画和简单的感谢。”
喻文卿抱着周文菲,嘴唇在她的额上停留好久。那年的圣诞节,他便看见她身上有着其他人无法达到的天真纯粹,到今天仍在惊叹这种光芒,不管经历什么样的事,它从未消失,也无法被乌云遮挡。
你比谁都了不起。
“下午正好要过去和律师谈一谈,我亲自送过去。”
昨晚喻文卿还在想,喻慕琛可能会被起诉的罪名,有故意杀人罪、有贪污受贿罪、可能还有其他的职务罪、伪证罪、……,数罪并罚,也不知道能否撑到释放的那一天。
当然,除了人身自由,还有另一个层面的监牢。他想,这张卡片对喻慕琛的意义,也许不亚于刑期届满释放。
喻慕琛身上的伤都做了处理,不需要住院,转移到了看守所。C市地方小,这案子也没有被大肆传播,找点关系通融后,喻文卿跟在律师后面,见到被关押的父亲。眼见他一瘸一瘸地,慢慢地走向自己。比起脸上的抓痕,全白了的头发,更让喻文卿惊心。
以这样的方式老去,真的是件挺残忍的事。
律师问了喻慕琛案发过程的细节,喻文卿垂头在一边听着。最后五分钟,律师留给了他,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拿过来一本书,是《资本论》的第二卷。他回海园的家中拿存折和记账本,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看见,顺便拿过来。
“在里面打发时间吧。”
“谢谢。”喻慕琛翻开书页,里面有一张自己的速写像,右下角有两个名字,一个“妙妙”,一个“文卿”。
他有些意外,问道:“妙妙画的?”
“嗯,”喻文卿觉得有必要把那些话重新说给他听,“她说,在她和她妈的心里,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还有,谢谢你结束了她的噩梦。”
喻慕琛竭尽全力掩盖脸上的动容,笑了笑:“她还不知道当年她爸……”
“那个,你付出代价了,不是吗?”喻文卿说,“伤疤会凝固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揭开?”
“那……我也谢谢她。”喻慕琛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回书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爸,谢谢你。”怕是有十几年没有当面叫过他“爸”了,一时间还有点别扭,喻文卿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希望能有一天坐下来一起喝点小酒,看看星空,虽然也没什么星星好看。一对父子一生中总该有那样的一天。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我走了,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告诉律师。”
卡片和话也带给尚在医院的周玉霞,她嚎啕大哭,崩溃到谈话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喻文卿想,这样的崩溃应该是有利于她的,于是起身离开。
回S市的路上,他看见黑暗是如何一点点地吞没整片天空,看到那些家园的灯光是如何一盏盏地亮起来,驱散它们。
他想起了别苑的灯光。院门前勾着一盏铁艺的吊灯,院内的草坪,还有通向游泳池的石板路,环绕宅邸的台阶,嵌着十数盏的暖黄地灯,将别苑装点得熠熠生辉。
在他心中,它们并不因为物理规律而亮,全因他的女孩而亮。
周文菲在二楼窗前看到喻文卿下车,带着乖乖跑下楼去。
这两天喻青琰不在别苑。喻姚两家都出事,留下两位孤单害怕的奶奶,小小年纪的她就需要“彩衣娱亲”。
下楼的时候,她意识到——汪明怡已经三天没出现了。问了喻校长和妈妈的情况后,她问:“明怡辞职了吗?”
“还没,辞职前帮我办最后一件事。”汪明怡承担了来自父母和朋友的很大压力,喻文卿不会勉强挽留。
“最后一件事?那她是去哪儿了?”
“纽约。”
“现在……去纽约做什么?”周文菲的声音轻而飘。
喻文卿只顾脱西装,并不看她脸色:“你要提前去那边。”
“为什么?”
“想要你换个环境。”喻文卿说,“过完春节,姚婧就带琰儿和她妈走,我和她说了,你也一起走。明怡在那边接你,她会陪你呆上一段时间,直到你对……”去年圣诞节后周文菲面签成功,拿到个人旅游签证,最长可在美国停留半年,正好可以实地考察学校。
周文菲摇头:“我不想那么快走。我妈什么时候上法庭?”
“没那么快,到时候再回来,好吗?”
“是不是阿姨不想让我呆在国内。”
喻文卿笑:“是我不想,我想要你去到一个轻松自在的地方,有太阳晒,有草坪可以躺,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学你喜欢学的东西。我不能再把你关在这栋别苑里。”
自从发了那封信后,周文菲整日呆在别苑的二楼。她和人交往的亲疏感越来越明显,在喻文卿和喻青琰面前还算自在,可到一楼,连谢姐丁姐的眼睛都不敢看。也不愿出门,哪怕是交给她的遛狗任务,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他不再认为这是一个人的畏缩。
“是我心甘情愿陪着你的。”
“我知道。”
“你不怕,我在那边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又没有朋友,抑郁症会加重?”
“我想你能克服。”喻文卿说,“明怡只会给你租下公寓,做你的室友。剩下的,要找哪位心理医生咨询,向哪间学院申请,学什么专业,都需要你自己去做。如果你需要帮助,近的有姚婧,远的有我。”
周文菲在他怀里哭了。喻文卿摸着她的秀发,舍不得这样柔软的触感,“反正要过去的,早几个月有什么分别?”
S市是个漩涡。
喻慕琛和姚本源的案子看似简单,但仅是许开泰车祸一案,就能拔出交警部门这个大萝卜。深埋地下的根须有多茂盛?拔出来后带出的泥坑有多大?云声会不会牵连其中?喻文卿无法估计。
他留在这局中,可以和羁押中的喻慕琛姚本源互为牵制和保护,但是他不能让周文菲——这个全世界都知道了的他的软肋,仍然留在漩涡的中心。
越早送走越好。
周文菲离开他怀抱,趴在床上,热泪很快就把枕头打湿,分离来得太快,让她无所适从:“我可不可以把乖乖带走?”
“可以。”喻文卿不能在卧房再呆下去,他亲了亲她的头发:“孟律和姚婧来了,我下去和他们聊会。”
姚婧以为就是来签离婚协议书的,结果孟律递过来一份成立“云端”慈善基金会的协议,以及把他俩人名下持有的云声股票无偿捐赠给该基金会的协议。
“文卿,你想好了吗?我就当从来没有过,毕竟我也没付出什么。你呢?你的十年青春,都耗在这上面了。”她明白他在意什么,因此看着他说,“我小时侯学素描,老师就说过,凡是看得见的东西,都有光和影。这世上没有圣徒。”
喻文卿说:“控制权还在我手上就没问题。过去是……云声为我,以后是我为云声吧。”
姚婧耸耸肩,签下名,再问:“我们的离婚声明发不发?”
“发之前一起出席个活动,明天上午回S大,有个捐赠仪式。”
姚婧放下笔,手捂着鼻子,眼眶还是湿了:“没问题,这应该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一次。”
是S大建校以来收到的单次捐赠中金额最大的,也是云端基金会成立后的第一笔捐赠。再加上之前几百万到几千万的个人捐赠,喻文卿已经给母校捐了近两个亿。
捐得这么匆忙,目的不言而喻,想让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对喻慕琛和姚本源的案件保持应有的缄默。毕竟这两个老家伙最看重名声了。
喻文卿私下还和即将被任命的戴校长见过面,华阳建工承包的工程可以请第三方检测,如果有质量问题需要翻修或者加固,可以去找他。
也许恰是因为土木工程系的出身,喻慕琛才敢和赵之华张洁莹等人同流合污,他太懂可以在哪些方面偷工减料而不至于引发安全事故。
有这么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儿子,喻慕琛不会落到喊打喊杀的地步,戴校长笑着点头答应。
第二天,姚婧发出自己和喻文卿出席云端基金会的成立暨捐赠仪式的照片,并且贴上两人的离婚声明。文中说:“最后一次以‘喻太太’的身份亮相,倍感轻松。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别人说,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患难与共的家人。”
还是有好多网友认为她太大度,把云声的股票捐了,喻文卿其他资产能有多少?以后挣的,跟她也没关系,便宜了要转正的周文菲。
当然了,朋友圈熟悉她性情的朋友纷纷发来“好酷的女孩”、“终于解脱了”、“我们在纽约见面”的信息。
姚婧也觉得,是这两年多来最舒心最自在的一天。她发语音给周文菲:“很快你就要跟我这个big-wife走了,做好准备没有?纽约这两天正在下雪,你要准备防寒的衣服。对哦,你是不是除了世纪之窗的人造雪,还没见过真正的雪?”
临行前的晚上,周文菲在卧房里收拾东西,冬天的衣服一多,两个行李箱都塞满了。喻文卿说:“带两三套替换的就行,剩下的,到那边再买。”他拿过来一盒暖宝宝贴片,“下飞机就贴,知道吗?纽约很冷,”怕人不相信,“真的,零下好几度呢。”
“你买的?”周文菲意外他会有这样的东西。
喻文卿说:“找谢姐要的。”
整盒不好放,包装拆了,贴片分散放在行李箱。周文菲又打开床边抽屉,拿出王嘉溢的日记本和那本书。
喻文卿想起来,从一堆名片里翻出一张来:“王嘉溢的妈妈说过,如果你去纽约,可以找她。”
周文菲也把它夹在日记本里,然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要收,四处望了望。
“都捡好了吗?”喻文卿问道,见人点头,他把箱子合上,立在一边。
还没走,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周文菲有点想耍赖,躺在乖乖身上:“婧姐说那边的雪下一场就能到膝盖,这么冷的话,我能不能过完春节再走。”
喻文卿盘腿坐在身边,摸着她的脸:“我又不是把你扔在那边不管你了。到时候我会飞过去陪你们过年。”
周文菲抓着他那只手摁在脸上不放:“真的?”掌心的炙热烘出了眼里的泪,“有时候我觉得前程、梦想那些,一点不重要。好多人给我发私信,说要学会自己爱自己,不要甘于在你身边做一个没有名分地位的女人,说要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女人,这样才可以和你匹配,才会让你珍惜。她们说得都对,可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很早以前,我就走了另一条路,我只想要你爱我。”
不是爱今后可能会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女孩,也不是爱现在这个会为他痴狂做一切事情的女孩,而是回到过去,爱那个在大雨中颤抖的女孩,爱那个在同龄人狂欢的午夜被杀死的女孩,爱那个想淹死在浴缸里的女孩,爱那个轻易就划开手腕的女孩,……,不是爱她的样貌和身躯,天真和勇敢,而是爱她的眼泪和伤痕,爱她的痛苦和煎熬,爱她无法摆脱的恐惧和死亡。
只有爱她最不堪的那一面,她才觉得心灵可以被慰藉,灵魂可以从荆棘的丛林里挣脱出来。
喻文卿笑了:“我也没有别的路走。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不管你是许妙还是周文菲,我永远爱你。”
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到国际候机楼。行李和乖乖都托运了。喻青琰响亮地亲两口:“爹地一起走。”
“爹地把事情忙完就去看你,好不好?”
喻青琰依依不舍,挂在爸爸脖子上。好几分钟后放下来,喻文卿和姚婧黄慧南一一道别,最后眼光停留在周文菲的帽檐上。贵宾厅内不过七八个人,她还是戴了棒球帽和口罩。
喻文卿用手勾起她下巴,雏鸟似的眼光,似乎比喻青琰还要舍不得他。说出来的话被口罩挡住,听起来闷闷的。
“以后你去看青琰的时候,也要去看我。”
“会的。”喻文卿笑道。
“再忙,也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会的。”
周文菲垂下头,看鞋面上的绑带:“要飞16个小时,我要是心脏又不舒服,怎么办?”
“找空姐,她们会帮你。”喻文卿笑道。
“我要是一个人在纽约,感觉很难过,怎么办?”耳边突然响起甜美又生硬的女声“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周文菲根本没听清航班号,就慌得受不了,手抓住喻文卿腰侧的衣服,“我有抑郁症,你不可以这样抛下我……”
喻文卿紧抱着她:“妙妙,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不管你在纽约的街头,还是台湾的深山里,都不会离开你。”
周文菲点了点头。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说:“去吧。那儿是个全新的世界,也会有一个全新的周文菲。打算给我惊喜,还是想要气死我?”
姚婧祖孙三人和高阿姨正在登机。喻文卿帮周文菲把帽子戴好:“不操心你,我还能多花点精力在案子,还有公司的事。等你学成归国,你妈也许就出来了。”
“嗯。”周文菲努力平稳情绪,从包里拿出登机牌,往头等舱的登机通道走去。
喻文卿缓缓跟在身后,看见喻青琰过了闸口,头趴在姚婧的肩上,送了个飞吻给他。心里好暖好舒适,他做得并不好,可她们并不计较。很快她的脸就消失在登机桥的拐弯处。
周文菲落后两三个人,也过了闸口,登机桥走进去四五米,仿佛心有灵犀感受到背后目光的不舍和难受,转过身来,摘下口罩,冲着喻文卿眨了眨眼,笑了。
喻文卿也笑了,冲她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快点走。
他一直站在那儿,看到所有的头等舱客户都登了机,然后是商务舱和经济舱的客户,登机桥满满的都是人。几分钟后空了,一个人也没有。
他走到玻璃墙边,静静地等着,等着登机桥和机身分离,飞机转弯,缓缓地朝前方驶去。
机坪很大,很快就只看到远处飞机鲜红的尾翼,像一只箭上的翎,开弓后笔直地从左射到右,突然地转变方向,伸向天空。
正是面对东北方,太阳有点耀眼,喻文卿再也追捕不到飞机的踪影。
闭上眼睛,心中始终有一束光,以前那束光的源头在别苑,而今正在飞跃大洋,越拉越长,始终照耀着他的孤岛。
周文菲不曾来过他的孤岛。她从未想过要改变他,是他对这温和无言、不离不弃的光热有了反应,愿意泅过冰冷的海峡,回到大陆。
原来一直是他理解错了,以为做一个人的唯一就是要去支撑他。唯一不一定是支柱,也可以是一束光。从今以后,他不必深入森林的腹地,他可以是拨开乌云的银龙,也可以是晨曦后撒入森林的那道光。
妙妙,睁开眼,你就能看到我。跟着我,你就不会迷失在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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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耽误我晚上看权游,发了吧。
正文完了。争端起,讲故事,争端歇,故事完。
纽约的,写进番外吧,这个就不要催我了。让我慢慢的、努力造点糖吧。
书名来自荣格的一段话:
你永远不要有企图改变别人的念头!你能够做的就是像太阳一样,只管发出你的光和你的热。每个人接收阳光的反应是不同的,有的人会觉得很温暖,有的人会觉得刺眼,甚至有的人会选择躲避。种子破土发芽前没有任何的迹象,是因为没到那个时间点。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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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28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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