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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28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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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曲小说
    到达纽约上空,周文菲打开舷窗,新世界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第一印象却是陈旧。屋顶上还有未来得及消融的积雪,一栋栋被雪洗后更加灰的楼,一条条狭窄的长街。路边堆积的残雪还未来得及清理。
    离开机舱走上连廊,周文菲眯了眼,雪后的世界异常的亮。清冷的空气从连桥的缝里钻出来,让人一下就感受到纽约的温度。她怕冷,早已经把围巾帽子和手套戴上,大衣内侧还贴了暖宝宝。
    这暖宝宝既然是喻文卿拿了谢姐的,当然要和人说一声谢谢。可谢姐听后一脸错愕,她不知道“暖宝宝”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周文菲垂眼偷笑。莫非在喻文卿心中,买暖宝宝和买卫生棉都是羞于承认的事吗?
    一个小时走完入境报关等流程。还不到一岁的乖乖见到周文菲,眼里也有分离十数个小时的焦虑,一定要扑到她怀里来。真是她的狗,和她一样没有安全感。周文菲让它趴在行李车上,一起推出来,老远就看见穿着红色双排扣大衣的汪明怡,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姚婧问:“你跟她走,还是去长岛住?”
    当然是和明怡走了。就此分别。司机在外面等姚婧,她和周文菲说:“那你先安顿下来,我得安排我妈的治疗……”
    前些天她去看的那位专家说,以黄慧南现在的状况看,可以不动手术,而选择终生服用某种抗癌药。国内进口有限,自然不如来美国,一来价钱会更实惠,服用十余年,那是几百万的费用;二来这边的医生明显有更多针对治愈疗效和副作用的临床经验。
    周文菲清楚:“婧姐,你忙的,不用照顾我。”
    “喻……,”汪明怡连忙改口,“姚女士,菲菲交给我就好了。”
    这是和喻文卿离婚后,姚婧听到的第一声“姚女士”:“这个好。”她开玩笑,“不过,既然都是喻文卿的女人,就不用那么客气,叫我Vanessa就好。”
    她们风风火火走了。两个女孩拉着行李箱牵着狗,排长队等TAXI,赶往翠贝卡,这是曼哈顿下城的一个街区。原来到处都是工业仓库,后来改头换面,成了很多艺术家青睐的住宅和阁楼。
    TAXI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颠簸好久,最后停在一栋古老的意大利红砖建筑面前。汪明怡说:“这栋楼只有六套复式公寓,我租了顶楼的loft,一位很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周文菲等着听下文,她耸耸肩,“中介和我说的,可我忘了名字。”
    搭电梯上去,周文菲看到一个和陈旧古板的外立面完全不一样的室内空间。
    宽敞自不必说,色彩明艳也是有的。有全黑的钢制螺旋楼梯和竖琴的弦一般拉下来的银色钢丝,冷酷地分割空间,也有橡木的长餐桌和吧台,捍卫传统家具的地位;绿色的植物搬进来做生命的点缀,粉色的壁纸窝在客厅一角,和搁板上的小饰物一起,代表琳琅满目的少女心。
    看似杂乱,又很新潮、自由。周文菲到这,好像才见到臆想中的那个纽约。她问道:“这要多少钱一个月?”
    汪明怡叹口气:“到了曼哈顿才知道什么叫寸土寸金,两室两厅,不算屋顶阳台,1300平方英尺,租金一万八,”她看着周文菲,“美金,还不算清洁费和服务费。”
    “十万人民币,一年一百二十万,四年就五百万,”算得周文菲心里一阵颤悠,“五百万可以在法拉盛买一个很好的HOUSE了。”
    楼下有卧室、客厅、餐厅和厨房。阁楼是一间挺大的书房,柜子和书桌上空无一物,墨绿色的皮质沙发,光滑得没有一点褶皱,像是好久都没人坐过。左边的门开出去便是屋顶的阳台,遮阳棚下一张圆桌和四把藤条椅,在周围都不太高的楼宇的陪衬下,空空荡荡。
    墙角还剩一点没扫干净的雪。周文菲走过去,把雪捧在手里揉搓成雪球,问汪明怡:“你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是什么时候?”
    “小时侯和我爸妈一起回老家见过,忘了几岁了。你呢?”
    “我还是第一次。”
    雪不够,周文菲只好做了个立在掌心的小雪人,拍了一张照,回到房内加了WIFI,发给喻文卿:“纽约这场雪下得太小气,我刚来就化了。”
    喻文卿还没有睡,半个小时前收到姚婧发来的平安抵达的消息,现在看到这个身材别扭的雪人后,笑着回复:“你放心,也许下一次下雪就能把你埋了。”
    “我是发这个测试你的,为什么现在还没有睡?”
    喻文卿苦笑,是该睡了,可那张床上没有大的,没有小的,连狗都跟着走了,让他怎么睡得着?
    他想问,租来的公寓是否喜欢,还没发,已经收到周文菲发过来的一段视频。
    她仰躺在床上,说:“既然你还没睡,就给你看一下,这是你的床。”然后镜头从床尾移到床头,“都看清楚了吗?”
    喻文卿根本不在意房间好不好看,他放大照片,周文菲的脸霸占整个手机屏幕。头发有点乱,眼里也有血丝,看来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
    他发语音过去:“既然知道是我的床,为什么还不爬上去睡。”
    那边幽幽地回过来一句:“我想见你。”
    谁也想不到,这个以语音发家,目前还在人工智能领域不断深入掘金的男人会有这么保守的一面。他不仅没有微博账号,朋友圈也很少发动态,还关闭了语音、视频聊天的功能。
    喻文卿长叹口气,坐起来打开台灯。孤寂的夜里谁也受不了情侣这样的撒娇,仿佛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点点地掀起来。
    手机里很快出现周文菲惊喜的脸:“你开了?”
    “坐起来。”
    “为什么?”
    “你这样都有双下巴了。”
    周文菲没有起来,还赖在床上摇脑袋:“就不起来。”
    她嘴角是笑的,但话说完后,喻文卿没有接话,她眼里的慌张就像煤气无影无踪地泄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道。
    “一直吵着要去纽约,现在到了,印象怎样?”
    “好旧,还有好贵。”
    “打算先去百老汇看看,还是去NYU?”
    “我也不知道。”
    “那随你了。”喻文卿笑道,“没去之前不是主意一堆吗?怎么到了就怂了。”
    “不许笑我。”周文菲说,“文卿,我要是花了你很多钱,但是拿不到学位怎么办?”她没说,花七八百万拿到一个本科学位也不划算啊,一辈子也挣不回这些钱来。
    喻文卿说:“挣钱不就是为了花?我已经捐挺多了,但也不能光做慈善,在自己和家人身上一毛不拔。租公寓我也觉得划不来,”他这才仔细看视频里的背景,艺术家零零碎碎东拉西扯的风格虽然随性,但是不大气,“要不,你去看楼,有喜欢的公寓买下来,就省了这笔开销。你要是能理财,我还是相当开心的。”
    “又笑我。”聊十来分钟,周文菲才想起国内此时是凌晨三点,“不说了,你赶紧睡觉。我也要睡了,倒时差。”
    “等等。”喻文卿叫住她,“妙,我已经开视频的功能了。以后要像今天这样,累了慌了就找我。”
    “好,我以后每天早上和你视频。”周文菲想,纽约早上八点,S市就是晚上九点,正好视频结束前,督促喻文卿睡觉。
    喻文卿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一样爬进被子里:“晚上也要。”
    “就是晚上啊。”到底是哪边的晚上,周文菲没搞清。
    “我说你睡觉时必须和我视频。”
    “为什么?”
    “因为我要看着你睡到我的床上。”
    周文菲怔住,看人一本正经的神情,不是说笑的。这是早晚都要查房吧。
    这样的喻文卿,让她找回分离一天后的熟悉感,他总是在控制和放手之间来回地摇摆。她喜欢他的强大自信,更深爱他面对她时的侵略和退缩。因为前者可以面向任何人,后者造成的心理痕迹,只属于她。
    “知道了。晚安。”
    手机放在一边,周文菲吃了两片安眠药。四年很长的,从一开始她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和汪明怡一起做好早餐。
    边吃边看窗外,纽约的天空一扫前段日子的阴霾和雨雪,湛蓝得像湖面,白云都在远处的天际线上,稀薄得像飞鸟掠过留下的褶皱。
    汪明怡向她介绍周边环境,左边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杜安公园。再往西边走十来分钟,就是她念书的学校。而公寓往东,走过这个街区,就到唐人街。想家想得实在不行了,可以去那里解解思念之苦。往南走就是华尔街,往北走就是苏豪区。
    让周文菲想起之前在阳明山下短暂住过的公寓。“你好像一直在帮我处理这种事。”
    “不用客气,又不是无薪劳动。”汪明怡说,“今天是先去看看学校,还是购物?”
    “哪间学校?”
    “BMCC啊,走路过去就可以了。”
    BMCC是纽约城市大学下属的曼哈顿社区学院。地处曼哈顿华尔街旁边,有音乐和艺术的课程,和纽约大学(NYU)也有转学协议。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提供学生宿舍,周边的房租贵得吓人,但现在——不是喻文卿帮她付了房租嘛。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是她心仪的学校,直接让汪明怡把公寓租在旁边?
    “你忘了你的手机和笔记本都被喻总收了?”
    两个人的感情非外力能分开,汪明怡不介意把事情都说出来。
    周文菲笑着摇头:“每一次他都让我对无孔不入这个成语有新的认识。”
    汪明怡抬起头,盯着她笑。周文菲纳闷,诚恳又天真地请教:“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说错话了?”
    汪明怡笑得都快憋不住了:“你说无孔不入。”
    周文菲“哎呀”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汪明怡越笑越大声,“菲菲,你其实挺有趣的。”
    吃完饭,两人步行去到BMCC,就是哈德逊河边一栋七层的楼,连个校园都没有。秋季入学的申请截止时间在一星期后。如果没有托福或雅思的成绩,可以先读语言。周文菲带了笔记本过去,就在那边的图书馆里提交了网上申请。
    逛完BMCC,两个人沿着哈德逊河散步。周文菲问:“你呢?辞职后要去哪里?”
    “没想好。反正这两年也挣了点钱,想先环球旅游,怕以后结婚生子就没机会了。”汪明怡说,“其实我是碰上喻总,看上去才混得不错,但我想了想,我并不喜欢朝九晚五的白领工作。我想一路走,一路和人分享旅游中的见闻。将来要是能做个旅游达人,靠这个挣钱生活,也挺不错。”
    周文菲点头:“那你决定从哪儿出发?”
    “纽约啊。”汪明怡说,“等你熟悉周边的环境……”
    “我可以适应的。”周文菲说,“不是我赶你走。而是,我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相处一两个月后你再走,我可能伤感会更多一点。”
    “那好吧,”汪明怡也相信她的能力。周文菲是那种能做一百二十分,但永远只露出六十分的人,“等会我就和喻总请辞了。”
    “你第一站要去哪儿?”
    汪明怡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适合登高,帝国大厦。”
    “我没去过,我也去。”
    两人坐地铁到34街先驱广场,走十分钟到达帝国大厦,买票到第86层,观光客不是很多。无论电梯还是观景台设施都有些岁月。外间林立的摩天楼对两个见证S市如何从一个边陲小镇发展成今日一线城市的女孩来说,也不是很震惊。
    更像是旧日荣耀的象征。
    周文菲说:“我出国去的地方只有两个,意大利和美国,都是和你在一起。”
    汪明怡正在拍照:“那我们一起拍照。”
    “OK。”凑过去拍完后,汪明怡试探着问,“能发微博吗?”
    “可以啊。”知道汪明怡想转行做自媒体,周文菲愿意做这点小小的支持,只是不知道她招来的是真粉还是黑粉。
    汪明怡选了在帝国大厦的两张合照,再从相册里翻出以前在罗马的照片,发了出去:“再次同游,缘分不浅。”
    这是诽谤事件后,她发的第一条微博。
    两人下去后,就有一个互相关注的好友通过私信联系她:“明怡,我也是黄薇的朋友。因为你拉黑了她,所以她让我来和你道歉。之前的事是因为大家脾气都很冲,希望你不要介意。”
    “仅仅是脾气冲?”汪明怡回复,“脾气冲就要诽谤我潜规则得到工作机会?”
    “你也说了啊。”
    “我哪句话说的是假的。”
    黄薇联系喻文卿之前,给汪明怡打过电话,问投资者关系总监的位子还空着没,说要是还空着,她就向喻文卿去要。
    “好了嘛。也不至于要起诉她网络诽谤啊。大家都是女孩子,职场什么环境都知道的。黄薇要是被判刑,有了污点,别说银行、券商,就是很一般的公司都不会要她了。”
    “那我呢?我以后的工作在哪里?”
    “喻总不会辞你的吧。”
    “可我呆不下去了啊。你知道现在网上还有多少人在说,我就是靠睡上去的。你知道我爸为了这个和人吵架,差点心脏病发吗?”汪明怡问道,“我辞职后再找工作,你知道多少老板会戴有色眼镜看我?我凭什么还要为她考虑以后的职业生涯?你搞笑吧。”
    “大家都退一步好不好?明怡,要不我和黄薇说,让她发公开信道歉。”
    “诽谤罪判多久?我问律师了,轻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觉得已经挺便宜她了。”她把这个好友也拉黑,上网搜到起诉书,截图发给喻文卿:“谢谢喻总。”
    “不打算回来?”
    “世界很大,先去看一圈吧。”汪明怡说。
    “将来找不到工作,记得回来找我。”
    汪明怡走在异国的街道,陡峭的风刷过脸颊,怅然若失的同时又觉得身心轻松。“谢谢喻总。”
    几天后,她收拾行李离开曼哈顿。
    门一关,周文菲便觉得屋内无比冷清。乖乖悄悄走过来,在她脚跟前趴下。周文菲摸着它的背脊:“乖乖,只有我们了。”
    刹那间,她好想王嘉然和乐山。要是他们在,该有多好?记忆和情绪是蛰伏在人身体里的病毒,只要遇上契机,就会爆发一场。
    乖乖一动不动,任她趴在身上哭好久。哭累了,眼泪擦干,还是要起来做饭给自己和乖乖吃。
    除了烤面包、煎鸡蛋和拌沙拉,周文菲也不会做别的。最后从冰箱里拿出鸡肉和蔬菜煮熟,大半不放调料,给乖乖吃,小半拌了沙拉给自己吃。
    大概好多天没吃自制熟食,乖乖吃得很香。周文菲摸着它头:“乖,以后妈妈吃什么,就给你吃什么。”
    这样的快乐持续不了几分钟,就被一种很清醒的孤单感击倒。
    很奇怪,当她和别人在一起时,总觉得未来是——飞机还在高空,人往窗外看,城市就在下方,道路被云雾遮盖,是——我还没想好,等落地再说吧的拖延和含糊。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脑海里会迅速而清晰地出现那些混乱、彼此交错,始终向前延伸的路。
    四月出录取结果,五月回国办学生签证,八月中旬开学。这么长的时间,除了好好学英文,以便在入学考试中考到不错成绩外,还有什么安排吗?
    周文菲看着她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恢复得还可以,能配合着切一些简单的菜、拉上裤子拉链。扯后腿的还是后面三个手指。
    她边想,边在日程表上写:每晚睡觉前抽半个小时做康复,三个月去医院复诊一次。
    而抑郁症的治疗,就不得不建立更为密切的医患关系了。
    前年十月,姚婧联系过好几个精神科的医生,这次把名单发给她看,四男一女,头衔都是清一色的“psychiatrist”和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诊所地址都在上东区,收费也很贵,最便宜的都是五百美金一个小时。
    周文菲初来乍到,什么都要换算成人民币在心里过一遍。一个星期一次,一年五十次,再加上药物的费用,又是二十万多万人民币。她简直就是个花钱篓子。
    最后选择了便宜实惠的同胞江医生。第一次谈得还行,部分地缓解了人生地不熟的紧张不安。
    可是,喻文卿爽了约,不陪她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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