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腹诽:怎么又扯上自己。
不过和于兴萍水相逢一场,无情义也无冤仇,昨夜所见,实话实说即可。
“确有其事。”他朝寰天道君讲述昨夜经过,特意强调,“李意见到我,速即转身离开。我二人并未和他发生争斗。”
他顿了顿:“弟子斗胆问上一句,李意师兄他,是怎么死的?”
“他被人发现的时候七窍流血,没有外伤。”寰天道君语气轻飘笑容淡漠,一望便知的敷衍,“若不是中毒,就是走火入魔。”
一个内门弟子的死,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叫陆续来作证,不过例行走个过场。
却又有些微妙的兴师动众。
“阿续,”坐在一旁的绝尘道君突然开口,“你昨夜为何独自一人在深木林里?”
清润的嗓音透着几分冷冽,像是料峭春寒中的清泉,冰层虽破,水里还混着冰渣,沾上几滴就能穿破皮肉冷浸到骨子里。
陆续心中微微一抖,震出几缕心惊与心凉。
师尊同他说话,一向温言软语,如三月春风拂面,暖人心脾。
这是自认识师尊以来,他第一和自己说话时,全身带着冷漠冰寒的阴戾。
秦时的目光也同时移来,有如幽寒利剑,锋芒毕露地询问他:为何不好好在陵源峰里待着。
陆续心中发怵,又有几分不明所以:门规里并未禁止随意走动……
只要不乱闯宗门禁地,不私自离山,各峰弟子皆可自由来往。
他去的地方是三峰交界处的一片树林,离住处不远,也时常有别的同门爱去。
他并未触犯门规。
“那片林海地势平坦,广阔幽静,弟子偶尔会去树林里练剑。昨日练剑不觉沉迷,回过神来才惊觉天色已暗。”
回去的路上目睹李意追杀于兴,后来又送怕走夜路的于兴回寰天峰,因此错过宵禁时间。
师尊生气莫非是因为这个?
“陵源峰方圆几十里,七处练剑台,没你练剑的地方?”秦时剑眉微蹙,语气带着疑惑和不悦,“做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林子里?”
因为是和问缘峰的人一同练剑,自然不好在陵源峰里。何况他一直有意避开同门。
秦时的态度明显是想找茬,陆续隐去第二个缘由,只说自己和问缘峰的同门切磋了一场。
他自觉说话的态度和措辞都恰如其分,对方应当挑不出什么毛病。
谁料绝尘道君听到后,语气更为冰冷:“和问缘峰的那个小姑娘在一起?”
师尊态度严厉,秦时神色不善,寰天道君似笑非笑。
陆续霎时觉得,自己像是在经历三堂会审。他被当成疑犯,师尊要详查他的行踪。
可门规并未禁止同其他峰的弟子切磋武艺。
陆续低首垂眸,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虽看不到自己的脸,想来此刻低眉顺眼的模样,应当比于兴看上去还要可怜。
绝尘道君笑容一直挂在脸上,高贵优雅的神情看似和往常并未有何不同,但陆续能感到师尊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他惴惴不安地等着,时间仿佛被生拖硬拽,流动格外缓慢。
过了半晌,才听到师尊说:“此事我已知晓,秦时,你带阿续先回去。”
陆续暗中打量了一眼寰天道君。他神色怡然,对于绝尘道君的越俎代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看来早就习以为常。
陆续行礼告退,于兴也如获大赦,跟着他一同出了大殿。
空旷寰天大殿只剩寰天和绝尘。
殿中四角立着高大的紫金香炉,冷烟流淌,混着爽利肃杀的冷沁和磅礴灼烈的战意。
逐渐走远的瘦削身影消失于碧天云海,寰天饶有兴致看着绝尘:“自打你收了那徒弟,我已经很久没见你这样……”
“高兴?”
“不高兴。”
绝尘道君洒落的淡然神色下,暗压着浓烈的不愉。
寰天反倒兴致高昂,笑容难抑:“能让你生气的情况难得一见,你那徒弟当真了得。”
“话说回来,那日在讲堂,你察觉到没……”
“没有。”绝尘道君半垂着眼,细密长睫在天地造化般完美的眼眸下投上一层淡淡阴翳。
他神色孤傲冷峻,宛如一蹲晶莹玉雕,刚毅决绝的语调中全是漠然的否定。
这声“没有”,非是没有察觉,而是表明他早已知晓,有意掩盖,且警告对方,不准说出口。
寰天高扬的嘴角笑意更深:“你这师尊当得真是奇怪。你既收他为徒,教他道法,却又不给予磨练,要不是那日讲堂,我还真以为他如传闻所说,只是个好看的摆设。”“我是真好奇,你将他收入门下,究竟想用他来做什么。”
绝尘蓦然扬起嘴角,温雅笑容覆盖着冷漠寒霜:“修道练剑清苦,有我这个师尊作倚仗,想去哪不都是横行无忌?何须受这份罪。”
寰天不置可否,轻笑:“闻风,你放着这么好一块璞玉不愿打磨,我却是惜才,不如……”
“长寄,”绝尘看了他一眼,微弯的眼梢勾出不容抗拒的威势,“他是我看中的东西,你休想打什么主意。”
陆续三人走出寰天大殿,直到连天的飞檐模糊在视线之外,于兴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这样的寻常弟子,入门数十年只见过峰主几面,且只能远观,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却有机会和峰主直接对话,且一次还是两位!
这对普通修士来说,是莫大殊荣,够他和同门吹嘘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被叫去审问的话。
寰天峰调查李意之死,他是最后见过李意的人,并且和他发生过争斗。虽然他才是无缘无故被追杀的那个,可这已充分成为被怀疑的理由。
他无比担心自己被定罪为凶手。幸好有陆续可以为他作证。
“陆师弟,你救了在下的命,又帮在下洗清嫌疑。圣人曾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在下必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于兴感激涕零,声泪俱下,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就要来扯陆续袖子。
将要碰到,一股冷冽如刀的目光瞬时袭来,惊得他骤然一缩,呆在原地动不敢动弹。
秦时虽只淡淡一瞟,元婴尊者强盛的气势就能将人吓出一身冷汗。
于兴立刻挺直身板,义正词严奉承道:“绝尘道君光风霁月,众生景仰。常言道,名师出高徒,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人中龙凤。”
“秦师兄天赋过人,是当世最年轻的元婴尊者,堪为吾辈楷模。陆师弟人美心善,即便对方是金丹修士,他也无惧无畏,朝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还一路将在下护送回寰天……”
他本着拍须溜马的心,想讨好秦时这个大能,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对方的眼神更加锐利冰寒。
陆续心中扶额微叹,大苦瓜脑子确实少根筋。
他难道没听说过,乾天宗所有修士,尤属秦时这个嫡亲师兄和自己罅隙最深,势同水火吗?
在秦时面前夸自己,和自寻死路无异。
为了避免大苦瓜再主动送死,他急忙私下传音,打断对方废话连篇的冗词赘句:“李意师兄究竟怎么死的?”
这一问题他方才也问过寰天道君。
一个内门修士的生死得不到峰主多大关注,对方轻描淡写一句“中毒或者走火入魔”就将他打发,显然也不会太过深究。
至多吩咐几个弟子查办。
陆续却有些疑虑,昨夜的李意明显不太正常。
“七窍流血,没有外伤,也没验出毒。”于兴对事情的了解更甚于高高在上的峰主,“丹田经脉都正常,不像寻常的走火入魔。”
好歹和自己有些关系,大苦瓜缺根筋,并非完全没脑子。他和李意无冤无仇,李意忽然二话不说要杀他,这行动本就已经怪异。
“不像寻常的走火入魔?”陆续敏锐地抓住“寻常”二字。
乾天宗是源远流长的道门正统,其传承乃乾坤正道,中正平和,门人不会突然之间就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严重到陨命,需要一个极其重大的诱因。
陆续静默片刻,小心翼翼询问:“你们探查过李师兄的脉门,他身上是否带有……”
后面两字没说,于兴却知他所想,沉默了半晌:“没有。”
陆续心中一凛:“于师兄,你也感觉到了?”
于兴点头:“有点感觉,只是不敢肯定。”
更不敢随意乱说。
昨晚李意离开之时,陆续突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这股阴气转瞬即逝,朦胧得仿佛是夜间凉风吹来的错觉。
他拿捏不准,又见于兴似乎毫无感应,便缄默于口。
谁知于兴也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李意身上的那股阴寒灵气,像是魔门修士才有的气息。
那一缕魔气幽微而淡薄,却能轻易将李意的死亡,和生前种种怪异之举联系在一起。
李意或许修炼了某种邪门的功法,所以突然走火入魔。
陆续能迅速联想到魔修,还因为他预先知道一件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乾天宗的的确确混入了魔修,并且来头不小——炎天界为祸一方的九大魔门元婴尊者之一,星炎魔君。
其目的,当然也是为了绝尘道君。
这位星炎魔君早就对绝尘道君起了觊觎之心,于是瞒天过海混入乾天宗,暗中布下阴谋诡计,再把所有事情栽赃到道君头上,污蔑他勾结魔修。
绝尘道君中了魔君的圈套,有口难辨,又因秦时的毒药修为尽失,最后被抓入魔宫,成了几人的掌中玩物。
陆续本以为这件事几年之后才会发生,没想到现在而今眼目下,魔君已经潜入乾天宗,开始搞事。
会是谁呢?又是如何勾搭上李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误会小剧场
1.别人家的霸总
旁人:自从遇到XX,好久没见霸总这么高兴过。
师尊霸总:遇到陆续之前,没有这么不高兴过。
2.陆续:师尊生气,秦师趁机找茬
师兄:那是,咳……吃醋。
3.陆续:星炎魔君觊觎师尊!
星炎魔君:???
还未出场,就被【师尊被害妄想症】的陆续扣了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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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24 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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