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那天,他打工的工地因为停电没上工,摄像头也都停了……旁边的学校有发电机,当时正在自己发电上课,学校大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他和几个工友……和坍塌的全过程。”
“你看过摄像头拍下来的内容了?”
“看过了……”男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是17点32分,工地上的支架坍塌的,那个摄像头的时间和我手机的时间是一样的,我对过了。”
“这样的话,”于朗还是很平静:“也有可能是他在受伤之后给你打了电话,电话打完之后然后他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天晓心里“咯噔”一下,这也太惨了吧,对方临死前打给他的最后一个电话,他没接着……
哎。
“不是!!!”男人忽然发疯般地大吼一声,抬起了煞白的脸,目光死死钉在于朗身上:“……他是一瞬间死的,两吨的预制板,他……被砸扁了。”
随着他的声音,江天晓眼前似乎出现了当时的画面:阴暗的工地,模糊的血肉,沿着墙流出的浓稠血液……
江天晓打了个哆嗦。
在这最紧要的时刻,于朗却忽然问:“你叫什么?”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于朗忽然问这个,愣了愣,说:“韩滔。”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行,这活儿我接了,初期五万,解决之后再付十万,不过先说好,”于朗微微皱眉:“如果真的是怪力乱神,我未必能解决。”
男人疲惫地点头:“……可以。”
“你是做什么的?”何盛站在于朗旁边,语气有点儿怀疑:“你付得起钱么?别我们帮你办完事儿了,你没钱给,这事儿我们又没法打官司。”
“这些钱我有,我在大学里做行政。”
“那就行,收拾东西吧,江天晓去查查,看是坐飞机到南宁再坐火车去柳州快,还是直接高铁去柳州快。”于朗干脆地命令道。
“噢——好!”
深夜,柳州。
从中午坐上高铁,到南宁,再坐动车到柳州——江天晓坐得腿都酥了。
走出柳州站时,夜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城市的灯光变得有些模糊。
“现在……要去工地吗?”韩滔哑声问。
“太晚了,而且我们得准备一下,明天去,”于朗看向火车站旁边的如家,对众人说:“走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会很累。”
于朗走进如家就直接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低头刷手机了,何盛去办入住,韩滔站在一边儿形同槁木,眼珠都不带转的。江天晓刚听见何盛说“两间标间”,就被于朗叫过去了。
“给我捏一下肩膀。”
“哦,好。”江天晓看着于朗白皙的后颈,目光顺着流畅的线条滑进他的衬衫……咽了口唾沫。
江天晓在于朗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捏着,指尖上是于朗身体的温热,手心里是于朗有些尖锐的肩骨,只感觉两只手要烧起来了。
“你属猫的么,”于朗扭头看了江天晓一眼:“使点劲儿。”
“……嗯。”
刚刚于朗扭头的时候,发丝蹭在了江天晓手背上……
你杀了我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于朗即便是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也是直直挺着背,蝴蝶骨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不,我不,不能,再,想了!
……
忍不住!
怎么办!
万幸何盛及时走了过来:“走吧,五楼。”
于朗起身,江天晓松了口气,赶快狗腿地把于朗手边的拉杆箱拉到自己手里。
一行四人往电梯走去,何盛一边走着一边递给于朗一张房卡:“标间没有了,大床房,你和小江一间吧。”
于朗点点头,把房卡揣进兜。
江天晓:“……”
大,床,房。
大,床。
床。
“你很热?”于朗忽然问江天晓。
“……嗯,感觉有点闷。”
何盛扭头看向江天晓:“脸这么红……坐车坐久了吧,车里空气不流通。”
江天晓拼命点头。
看着何盛和韩滔一前一后走进房间,江天晓默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于朗已经进屋了,他说想在走廊里透透气,没跟着进去。
紧张。
大床房啊我rì!!!
于朗晚上怎么睡?他睡觉穿不穿睡衣?今天急匆匆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见他拿睡衣啊?那我呢?我今晚还光膀子睡吗?我我我……
“进来吧,”门忽然开了,于朗半边身子靠在门框上:“有事和你说。”
“好好……我,进来。”
于朗的拉杆箱被打开了,大喇喇敞在地上。
一半是衣服和钱包,另一半……一只木盒子。
于朗把木盒子抱出来放在桌子上,掏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黑色小锁。
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边太潮,估计会生锈,”于朗提起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瓶:“里面是铁砂。”
“呃,带这个干什么?”
“有用,”于朗斜了江天晓一眼:“你明天早上去买把不锈钢菜刀。”
“菜刀?!”
“嗯。”
“啊,好。”江天晓不敢再问,眼巴巴地看着于朗。
于朗又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塑料收纳盒:“打开自己看。”
江天晓乖乖打开,看见厚厚一沓暗黄色的纸,纸的外面围了一圈干燥剂。
“这是符纸,画符用的,你摸摸。”
江天晓伸出一根食指摸了摸,很细很滑,是……宣纸?
“这种纸叫‘灰潮’,”于朗把收纳盒的盖子盖回去:“灌注过灵力的,不怕火烧,一会儿我把明天可能要用的符画好,给你一些,明天如果有什么意外,你要记得用。”
江天晓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意外?”
于朗摇摇头,又从木盒子里取出两根蜡烛一个纸包,如昨晚一样在西北角和东南角点燃蜡烛,再把纸包里的朱砂撒在窗台上。
然后他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说:“你没觉得韩滔不正常?”
江天晓:“……嗯?”
“他和死者,就是刘小盼,的关系。”
江天晓想了想:“他说他们两个是很多年的朋友,你的意思是……不是朋友?”
“一个民工,一个研究生毕业留在大学的白领,”于朗抖抖烟灰:“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可韩滔不是说他们是发小……”
“即便是发小,这么多年也一直是朋友,但还是不对,韩滔怀疑刘小盼的死有蹊跷,他为什么来找我们,而不是先告诉刘小盼的家人?刘小盼的家人不该是最在意这件事的?”
江天晓愣了:“啊,是啊,他为什么不告诉刘小盼的家人?”
“当然是因为他不能告诉,”于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不能告诉的原因,很重要。”
“那怎么办……”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超出了江天晓的经验范围。
“先按照韩滔的要求来,他要我们去调查死因,我们就调查,调查不出结果,他自然要想别的办法,到时候再说,”于朗拍拍江天晓的肩:“我是提醒你,明天事情很多,你多留个心眼,跟紧我。”
听见“跟紧我”三个字,江天晓悬着的心,瞬间就落地了。
真神奇。
“于朗!”
门外一声大叫,打断了江天晓旖旎的心思。
于朗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何盛面色冷峻,压低声音说:“韩滔手机又响了,是刘小盼的号打来的。”
“手机呢?”于朗语速飞快地问。
“在屋里,韩滔快疯了。”
“去看看,”于朗扭头扫了江天晓一眼:“你跟上来,今晚有问题。”
房间里,韩滔左手攥成拳,手机死死捏在右手掌中。
一张本就憔悴的脸,苍白得骇人。
于朗走过去,向韩滔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韩滔低头看着手机,缓缓说:“小盼在找我。”
于朗语气稍温和了一些,又重复一遍:“把手机给我。”
韩滔毫无反应。
一股怪异感袭来,江天晓看着韩滔颤抖的肩膀,忽然想——韩滔刚刚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小盼在找我?
如果是接到已死之人的电话,难道不该害怕么?即使,他们是朋友。
韩滔为什么能如此笃定地说“小盼在找我”?
于朗说,他不能告诉的原因,很重要。
气氛僵持下来,韩滔兀自低头攥着手机,于朗站在离他大概三步远的地方不说话。
何盛拧着眉头:“我们既然已经接受了这桩生意,就一定会负责任的,你把手机给我们看一下,行不行?”
韩滔依旧毫无反应。
“韩滔,”于朗再度开口:“你知道人变成鬼之后,会怎么样吗?”
江天晓蓦地看向于朗,“刘小盼”打来的诡异电话,于朗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还有刚刚进门前他那句意味深长的“今晚有问题”,似乎都指向一个事实——
见鬼了。
字面意思。
“……会怎样?”韩滔终于又有了回应。
“会失去人的意识,”于朗平平地回答:“由人变鬼的过程中,三魂归于天地,七魄散落,混沌之气进——”
“啊!”
江天晓惊得叫了出来。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于朗说完那个“进”字,忽然身形一闪——狠狠扼住了韩滔的脖子!
与此同时,何盛一跃而上,将一张黑纸“啪”地一下拍在了窗户上!
何盛的右掌掌心贴在黑纸上,高声吟诵道:“玄圃之上,积石之阴,刻以白银之简,结以飞青之文,升!”
封闭的房间里陡然起了风!风声呼啸如狂,强烈的气流向房间中央涌去。江天晓一阵恍惚,如果不是眼前的场景未变,他真的以为自己此时正身处狂风回荡的山谷中!
于朗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张符纸——江天晓刚知道那是符纸——夹在指间,然后他瞳孔一缩,将符纸旋转飞出!
明明是那么柔软的一张纸,却仿佛成了削铁如泥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呲——”的一声,直直刺向房间中央,四面八方的狂风回旋成风涡的地方——
然后那张符纸像有了生命一样,猛地朝窗户撞去!
它带着巨浪般的气流,在窗户上生生冲出一个圆洞!
窗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
刚才何盛摁在窗户上的黑纸,成了一抹灰烬。
何盛闭上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良久,他睁开眼:“他们走了。”
(求海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更新于 2023-06-24 06:52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