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倒在江天晓身上的同一瞬间,空气中陡然升起浓重的血腥味,隐隐的还有些腐臭。
江天晓一面搂紧于朗,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可怖的尸体。
两秒后,尸体“哗啦”一下,如一团污泥般,垮在了地上。
江天晓吓得接连倒退几步,借着红线的幽光,低头看见有一股股黑紫的血液从那团尸体中蔓延开来——
“起!”
身后响起一声粗粝的怒吼!
兵戈声又响起来了,并且比刚才更强烈,江天晓扭头,只见何盛正大步走近,他怒目圆睁,精悍的手臂上筋脉凸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地上那软趴趴的一团一动不动,紫黑的血液却仿佛有了生命,如一条条蓄势待发的眼镜蛇,扭曲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直立起来。
“竟然是这么强的煞……”何盛迅速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符纸,塞进嘴里两下咬碎了,混着唾液吐在手心,嘶吼道:“玄武,起!!!”紧接着他单膝跪下,将手掌里的碎符纸狠狠拍在地上——
那近乎疯狂的紫黑血液,倏然间静止了。
“玄武之力,”何盛又重复一遍,然后闭上双眼,声音更加低沉:“我乃驭灵人,今日在此,借力玄武,斩恶灵,收酷戾。”
地上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紫黑的血液溢出来,空气中浓重的腐臭压得江天晓喘不上气。
“何盛——”
江天晓费力地扭头,看见韩滔跌跌撞撞向他们跑来。
“别过来!”江天晓大喊。
然而韩滔已经看见了地上的血。
“这是什么……”他颤抖着问。
“嘶!”何盛猛地坐倒在地上。
只听得“哧”的一声,江天晓眼前一暗——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令人作呕的尸体,妖异的紫黑血液,清脆的兵戈声……全部消失了。
何盛起身,在韩滔面前站定,几秒后他抬腿,向着韩滔的肚子上狠狠踹去!韩滔单薄的身体便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何盛上前一把抓起韩滔的领子:“你和那鬼东西是串通好的吧!”
韩滔瞳孔抖了抖:“什么鬼东西?你说的是不是小盼?他——他——”
江天晓感觉身体软绵绵的,咬破的手腕已经疼得麻木。他一低头,就看见于朗的颈动脉又显现出幽幽黑色。
“盛哥!”江天晓喘着粗气:“先来看看于老师!”
何盛一把将韩滔从地上提溜起来,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抓着,快步走来。
他将手掌覆在于朗额头上,过了大概半分钟,点点头:“他只是消耗太大,后背又受了伤,你背着他——能背吗?”
江天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刚才极度的恐惧和震惊中平静下来:“可以的。”
“我们先走,那东西现在走了,保不准一会儿会再出来。”
一行四人,一个背着一个,一个抓着一个,迅速撤出了工地。
回到酒店,何盛直接把韩滔绑了起来,韩滔也不挣扎,只是目光始终锁在何盛身上,反反复复问着一句话:“小盼是不是还在?!”
何盛不理他,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包裹密实的纸包,打开了,捏着于朗下颌强迫他张嘴,将纸包里的药粉尽数倒尽了他嘴里。
“你喂他点水,让药粉赶快下去。”何盛吩咐江天晓。
“好。”
江天晓拧开桌子上的矿泉水,想仿照何盛去捏于朗的下颌,但手指触碰到他冰冷苍白的脸颊,又忽然有些下不去手。
“啧,”何盛伸手捏住于朗,看向江天晓:“快灌水。”
江天晓赶忙将水倒进于朗口中。
那药粉不知是什么磨成的,一遇水,便散发出强烈的苦味,比中药更甚。
昏迷中的于朗似乎皱了下眉。
“你好好看着于朗,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何盛又用药粉和绷带给江天晓的手腕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看看另一边被他绑成粽子的韩滔,对江天晓说:“今晚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一切等于朗醒了再说。”
“……好。”
“于朗为了你真是……”何盛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起身走到韩滔身边,一记手刀利落地砍在韩滔后颈上。
“咚”地一声,韩滔倒在地上。
江天晓:“……你刚刚说什么?”
何盛:“于朗为了你真是不要命。”
江天晓一震,喉头有些发哽。
何盛神色复杂:“我没想到你什么都不会,但只用血就能驱动玄武阵……江天晓,多的话我还是不说了,总之,”何盛顿了顿:“别辜负于朗。”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于朗才悠悠转醒。
江天晓衣不解带在他床边坐了十多个小时,其间睡睡醒醒,始终心神不宁。
于朗睁开双眼的时候,江天晓正揉着眼睛,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
于朗:“……怎么不吃饭?”
江天晓一个哆嗦:“盛哥!于老师!醒了!!!”
于朗扫了江天晓一眼:“我没事,不用激动。”
江天晓一把抓住于朗的手:“于老师你……你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去买点药什么的?”
“松手,”于朗叹了口气:“不用去医院,药我有,不用买。”
何盛走过来,看看于朗,也叹气:“你把江天晓吓坏了,从昨晚回来到现在,都是他守着你。”
于朗:“……哦。”
江天晓想起昨晚还心有余悸,又想起何盛说于朗为了救自己命都不要了,再看看于朗,心里就打鼓似的咚咚咚。
“韩滔呢?”于朗问。
“在另一间房,我给喂了点药让他睡了——从一大早就开始缠着我问刘小盼是不是真的变成鬼了,跟他妈抽风一样。”
“还得去一次,”于朗抿着嘴唇,表情冷下来:“昨晚是大意了,那个恶煞设了一个域,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问题是,煞只能在当初死亡的地方活动,它怎么能预知我们要去,提前设域?”
何盛皱眉:“这个韩滔还是有问……”
于朗摇头,打断了何盛的话,略微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更可能是沉渊门,他们监视我们,然后提前告诉那个煞。韩滔只是他们计用来骗我们过去的诱饵。”
江天晓一个激灵:“沉……他们和那个鬼是一伙的?!”他只听韩滔说沉渊门答应帮他找刘小盼,却没想到沉渊门和刘小盼还有这层联系!
于朗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很可能是这样,但具体情况——还得再去一次那个工地。”
江天晓:“……再去一次?”
“你害怕可以不去。”于朗说。
“我……”害怕确实是害怕,但他更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全。
“不用怕的,”何盛语气轻松:“既然已经知道了那里有恶煞,凭你于老师的本事不会有问题,你好好跟着就可以了——顺便也学点儿东西。”
江天晓连忙点头:“好。”
于朗坐起来,脱掉了身上染血的T恤:“江天晓准备和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何盛你也准备一下,今晚就去。”
江天晓愣愣地看着于朗苍白瘦劲的后背,靠近右边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半掌长的伤口,看上去已经愈合了大半,但还是泛着狰狞的暗红。
“于老师……”江天晓咽了口唾沫:“你的伤……”
“没问题的。”
于朗这么说,江天晓只好把一肚子话默默咽下。
下午于朗带着江天晓吃了老友粉,在附近的市场上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菜刀,锅铲,花椒……不知道的以为是厨子来采购了。
于朗出门前洗了个澡,头发还是微微湿润的,他换掉昨天满是血迹和灰尘的衣裤,穿了件白衬衫,牛仔裤,整个人清清爽爽,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儿。
傍晚时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酒店,回去的路上,江天晓走在于朗身后,看着夕阳把他本就瘦削的影子拉得更加细长。一盏盏暖黄的路灯亮起来,夏天的晚风温温柔柔地拂在脸上。
江天晓一阵恍惚,觉得他和于朗像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傍晚下班,一起买了菜,回家做饭。
然而到了酒店,看见躺尸般瘫在床上的何盛和韩滔,就什么美好的幻想都没了。
何盛没开灯,举着个手机玩欢乐斗地主,只有幽幽白光映在他脸上,再加上诡异的欢乐斗地主配乐以及时不时地“不要”“管住”,场面十分惊悚。
韩滔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
于朗“啪”地打开灯:“准备一下吧。”
何盛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于朗脸上,又移到江天晓脸上,意味深长:“你们可是出去浪了一下午……我这饭还没吃呢。”
“我,”江天晓结巴:“我们,是买东西去了,不是……”其实是做贼心虚的,这一下午跟着于老师,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于朗压根没搭理他俩,径直走到韩滔面前,毫不客气地抓着领子把他提溜起来:“我最后问你一遍,刘小盼的事,你知道多少?”
韩滔摇头,嗓音依旧是嘶哑的:“之前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只……接到了他的电话,但他的确死了……别人都这么说……沉渊门答应帮我找他。”
“昨天晚上在工地,你看见了,对吧?”
“那真的是小盼?!”韩滔猛地抓住于朗手腕:“……小盼?”
显然他看见了那只鬼的样子,一团模糊的,腐臭的,露着白骨的……肉泥。
“现在还说不好,今晚再去看看。”
“……”韩滔松开手,眼睛一眨不眨,半晌,他直挺挺地坐回床上。看样子已经崩溃了。
“无论那只鬼是不是刘小盼,今晚都一定要制服它,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吧。”
于朗说完,率先拧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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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24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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