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一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下意识地转身，将小草死死抱住。
    粉尘再次席卷而来，比上一回的更浓重，天地都暗了下去。
    “九王爷！”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信心满满不会被天罚的九王爷，被铁衣大炮里打出来的霹雳弹炸得口吐鲜血，胳膊也少了一只，倒在祭坛上被灰尘所席卷。
    小草傻了。
    难不成这天下，当真有因果报应这一说吗？胜券在握的九王爷，怎么会被炸？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了看旁边高高的礼炮台。
    有一身黑色长裙的女子，背着剑，坐在铁衣大炮之上，手里还把玩着几个小巧的霹雳弹，满满的都是女侠范儿。
    虽然隔得很远，然而小草也还是看清楚了。
    那是鱼唱晚，据说已经死了的鱼唱晚。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鱼唱晚看向小草，朝她微微一笑。
    倒吸一口凉气，小草正想提醒段十一快看，段十一却闭着眼，将她抱得呼吸都快困难了。
    “师父？”
    四周的尘埃慢慢落下，段十一背对着祭坛没有回头，只将脸埋在小草的肩上，许久未动。
    颜无味想上前，然而侧头看了看祭坛上离死不远的九王爷，还是停住了步子。
    “皇上驾到——”唱诺声由远及近，一声声地往祭坛而来。
    小草一震，艰难地扭头，就看见另一个龙辇缓缓而来，到那祭坛的入口停下，接着下来个一身龙袍的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不是天命所归的人，自然受不住这龙位，会被天罚也是情理之中。”赫连齐乐微笑着慢慢走上祭坛，跨过瘫倒在地的九王爷，踩在祭坛还剩下的最高的一块石头上头：“朕没来，九皇叔想擅自登基？”
    赫连淳宣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不是已经被炸死了吗！
    赫连齐乐转身看了看四周，有两个靠的近的小臣被刚刚的霹雳弹炸死，杨久甘也躺在一边，被炸成了重伤。
    真是一场好看的礼花。
    “若不是九皇叔你想到在礼炮上动手脚，朕也不会将计就计，这么轻松愉快地送您上路。”赫连齐乐掀开金冠上的帘子，蹲下来看着赫连淳宣道：“多谢九皇叔。”
    本来他是打算走正规渠道，给九王爷定罪的。然而他竟然在半个月前，向霹雳门定制了铁衣大炮。
    鱼唱晚与赫连易寒正好隐居在霹雳门堂口附近的小镇上，听见这样的消息，鱼唱晚还是回来了长安，给他提前知会此事。
    本来上次老皇帝下令，要鱼唱晚杀了赫连易寒的时候，鱼唱晚就有了归隐退休的心思。赫连易寒吧，虽然是纨绔了些，也是九王爷的亲儿子，不能留。但是……他已经摔坏脑子了，鱼唱晚就打算后半辈子跟他一起过了，弄了出假死的戏，带着赫连易寒远走江湖！
    朝廷的纷争，已经算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然而，毕竟老皇帝对她有恩，吃了这么久的皇粮，在知道九王爷还要造反的时候，鱼唱晚还是选择站在了赫连齐乐这边。
    所以赫连齐乐将计就计，用了替身来换九王爷的性命。这笔买卖划算极了，至少让他少勾心斗角二十年！
    赫连淳宣没忍住又吐了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他浑身骨头不知道被震碎多少处，断了的胳膊还在不停地流血，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
    “你……杀害自己的皇叔，就不怕……不怕被人诟病吗？”
    听见九王爷这句话，赫连齐乐忍不住学着小草的模样挖了挖耳朵：“你在开玩笑吧九皇叔，你是被天罚死的，不记得了吗？”
    赫连淳宣脸色瞬间铁青。
    老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输给这个黄毛小子，叫他怎么甘心？
    忍不住转头四处看了看，赫连淳宣觉得，自己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的，他不会这么容易死，他可是先皇最疼爱的九皇子！
    目光落在段十一的身上，赫连淳宣的眼睛亮了亮。
    “十一……十一！”
    小草以为段十一哭了，然而没有，他松开她的时候，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无波无澜。
    听见九王爷的声音，他往祭坛的方向走了几步。
    赫连淳宣想伸手去抓一下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轻笑一声，换了左手去抓住他的衣角。
    “十一啊，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亲生的儿子。我要是就这样死了，你忍心吗？啊？”
    段十一低眼看他，微微勾唇：“九王爷生死，与段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九王爷一愣，皱眉道：“你怎么这样绝情？”
    段十一缓缓低下身子，目光温柔地看着他道：“上次我就已经说过了，与你再没有什么关系。你作为父亲的恩情，我已经都还了。”
    “那怎么可以？我是你父亲，就一辈子都是你父亲啊！”
    “是么？”段十一看着他：“除了二十五年前对我母亲始乱终弃，你还做了什么能体现你是我父亲的事情？”
    九王爷一震。
    段青青，江湖第一美人段青青。她曾经什么名分都不要，带着一腔的爱意与他在了一起。然而他……因为贪恋正室家族的权势，最终将她抛弃了。
    那般美丽又倔强的女子，怀着身孕也离开了他，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儿女情长耽误，所以这么多年，他都从来没让人去找过她。
    “你母亲……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
    段十一嗤笑一声：“您现在来问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点？”
    二十五年都过去了，才来问这么一句话。
    “我……”九王爷白着嘴唇苦笑：“我对不起她，十一，我对不起你母亲。”
    “没关系。”段十一笑道：“她后来改嫁了一个武林高手，过得挺好的。”
    赫连淳宣：“……”
    段小草听得咋舌，还以为这会是一个王爷辜负了美人，美人含恨而终的故事呢，结果……段青青后来竟然改嫁了？
    真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就是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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