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然拒绝匈奴豺狼主动提出的和平谈判,项康的目的当然是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激怒匈奴,用经济封锁的手段逼迫匈奴出动主力与汉军决战于边境,然而项康轻飘飘的说出几句硬气话容易,北疆各地的军民百姓却因此蒙受了巨大的苦难,也为项康和汉廷的战略大计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自当年的四月下旬开始,截止到七月初一,在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匈奴左贤王麾下的匈奴骑兵先后侵犯骚扰汉地超过九十次,平均数字达到了每天一次还多,烧杀抢掠,奸**女,破坏农田,焚毁村落,掠夺人口牲畜,攻击汉军的边境哨卡烽火台,毒施人鬼,罪恶滔天,先后杀害大汉边境的军民百姓超过万人,抢走牛羊钱粮无法计数,把许多汉军兵力比较薄弱的地区直接变成了无人区,边境上白骨累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垣废墟,也到处都是被匈奴焚毁的村庄市集,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哀鸿遍野。
在这个期间,李左车麾下的北疆中路汉军采取的应对策略始终都是坚壁清野,一旦烽火台发出警报,立即收拢人马百姓坚守营垒城池,相对来说损失较小;公孙同和陶习统领的东路汉军则是选择英勇反击,坚决迎战,然而因为匈奴骑兵机动力过于强大的缘故,东路汉军即便迎战取胜也战果微小,决定不了什么大局,一旦交战失败却是损失惨重,又因为防线过于漫长的缘故,军队疲于奔命,士卒劳苦异常,也时常被匈奴抓住破绽侵袭腹地,损失更加巨大。
最后,还是项康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给公孙同和陶习下令,让他们效仿李左车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应对匈奴轻骑的袭扰,燕地汉军这才逐渐稳住了阵脚,没有再被匈奴骑兵给牵着鼻子跑,人口经济损失也逐渐开始下降。
也还好,公孙同和陶习虽然头脑比较冲动,可是在打击走私方面却十分得力,始终都牢牢替汉廷封锁住了边境贸易,没有让边境走私重新猖獗,李左车这边也在这方面干得相当不错,匈奴即便是靠着武力抢到了许多物资,布匹、盐巴和粮食等生活必需品一直都处于紧缺状态,被汉军严格管理的铁器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收获,所以匈奴表面看上去倒是势头强盛,内部却依然饱受物资匮乏之苦。
匈奴的左贤王也因此焦躁异常,一边是部落民众渴求生活必需品的强烈呼声,一边是来自冒顿的巨大压力,一再要求他加紧对大汉边疆施压,逼迫汉廷服软放开边禁,可是汉军却咬紧了牙齿,宁可日夜不得安生也不做任何让步,同时钱粮物资也越来越难抢到,左贤王难免是进退两难,压力倍增。
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因为汉军全部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同时大汉的边疆百姓也汲取教训,早早就把物资囤积到各处营垒城池之中,看到匈奴进犯就马上逃进坚垒坞堡躲避,十几天的时间里,匈奴骑兵楞是没有抢到什么象样的东西,左贤王也彻底沉不住气了,和几个部下稍做商量,干脆决定集结六万精锐围攻代郡的高柳城,意图攻破城池做一票大生意。
遭到围攻高柳守军当然在第一时间向李左车求援,项康亲自安排给李左车的两个副手项庄和项冠也因此激动万分,立即向李左车请令去救高柳,也乘机和左贤王的主力打一场决战。然而李左车却断然拒绝了项家兄弟的建议,摇头说道:“不能出兵,一是我们现在能够动用的机动军队还不到三万人,遇到左贤王麾下的精锐无法确保胜算,二是这场仗就算打赢了,我们也只会陛下的战略大计,让匈奴不敢在今年冬天出动所有主力南下。”
“那高柳怎么办?”项庄说道:“高柳城里只有两千多守军,怎么可能挡得住匈奴的六万主力?”
李左车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高柳只是一座乡级小城,我们损失得起。”
项庄呆住,然后问道:“广武君,听你的口气,你是想故意牺牲高柳全城军民的性命了?”
“如果我们破坏了陛下的战略大计,以后的损失只会更加惨重。”李左车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怕匈奴的主力倾巢南下,就怕匈奴象前几个月一样,不断用小股部队骚扰我们的边疆,打了就跑,牵着我们的鼻子四处乱转,为了给匈奴主力倾巢南下的勇气,牺牲一个高柳小城,绝对值得。自古善于用兵者,也绝对不会介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轮到项庄和项冠一起沉默了,李左车则又说道:“放心吧,我们也未必守不住高柳,匈奴历来不擅长攻坚,我们的高柳守军虽然少,也不是没有可能守住城池不失。”
足智多谋的李左车这次终于失算了一次,半个多月后,到了八月上旬的时候,高柳那边传来噩耗,说是匈奴靠着臧荼叛军带去草原上的攻城武器技术,终于还是用云梯车和撞城车攻破了高柳小城,将城里的上万军民屠杀殆尽,物资钱粮劫掠一空。结果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李左车顿时放声大哭,向着高柳的方向连连顿首谢罪,项庄和项冠等人也是脸色阴沉,心如刀绞。
匈奴这边,终于解决了攻坚难题后,大喜过望的匈奴军队得寸进尺,又果断向着南面的平邑小城继续进发,好在李左车早有准备,抢先给平邑派来了六千援军,与平邑守军联手守城,最终还是自行挡住了匈奴大军的进攻,坚持到了孤军深入的匈奴自行退兵。不过这也足够了,尝到了甜头,又看到汉军没有与自军决战的勇气,左贤王在率军撤回了草原后,马上就派人向冒顿报喜奏捷,顺便鼓动冒顿在冬天时集结主力大举南下。
李左车这一手也就只瞒过了左贤王,九月初情况报告到了冒顿面前后,仔细问清楚了高柳大捷的前后经过,雄才大略的冒顿马上就哼道:“中原狗蛮子,又想来这套,别以为本汗不知道,你李左车蛮子的大父当年就是用这一手骗得我们的主力南下,让我们吃了大亏,本汗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雄才大略的冒顿确实不会轻易上当,然而冒顿却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还在为冬天时的进兵方向拿捏不定的时候,边疆汉军已然开始出手反击,东到右北平,西到九原郡,一千多里的边境上,汉军的轻骑以五十人为一队大肆出击,携带着各种各样的引火物资,冲进草原深处大肆纵火,拼命破坏匈奴人在越冬时耐以维持生计的南部草原。
一时间,一千多里的草原上到处都是烈火冲天,风借火势,火助风威,熊熊烈火把无数已经逐渐开始枯黄的草场化为灰烬,吞噬了无数匈奴牲畜过冬时所必需的牧草。而因为汉军此前从来没有采取过这种战术手段的缘故,匈奴左贤王也被彻底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再等匈奴部落做出反应出兵阻止汉军放火时,南部草原上早就已经是处处火起,遍地都是烈火浓烟,也到处都是被烈火逼迫得东奔西跑的野兽牛羊,拖家带口被迫逃难的匈奴部落,匈奴部民捶胸顿足,深恨汉军的无耻手段入骨,左贤王本人更是气得双眼通红,带着军队到处找放火的汉军拼命,接连派出使者向冒顿告急,请求冒顿出兵报复。
这样的情况也很快就被禀报到了项康的面前,得知放火烧荒进展顺利,项康立即去令大汉各郡,命令各地郡守寻找除了抵御匈奴进犯之外的借口口集结郡兵,在十一月前完成集结、武装和训练,准备迎接匈奴在冬天发起的大规模进攻。同时为了不让吴芮误会,项康还专门派人赶往衡山向吴芮说明原由,以免吴芮生出误会,酿成无法预测的后果——吴芮的实力虽弱,可他如果真的在匈奴大规模南下时起兵造反,还是肯定得让项康头疼。
还是在项康把命令发出之后,已经很少参与政事的张良才小心翼翼的向项康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些过于操切了,我们派去和匈奴右贤王所部联系的使者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否已经得手,如果那边失了手,没办法更进一步刺激冒顿单于,我们这里又集结起了军队,只怕会空劳民力啊?”
“必须得赌一把。”项康答道:“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都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做好该做的准备,不然的话,如果顺利得了手却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我们不但肯定得手忙脚乱,还有可能会吃大亏。”
足智多谋的张良这次终于杞人忧天了一把,事实上就在汉军动手焚烧匈奴左贤王草原的时候,北上与匈奴右贤王所部联络的汉廷密使就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各种生活必需品的强大诱惑下,十几个隶属于右贤王的匈奴部落与汉廷使者达成协议,同意背着单于庭用马匹牛羊向秘密汉军交换盐巴、粮食、布匹和青铜,还有就是与北地、陇西等地的汉军和平相处,互不侵犯——当然,汉军卖给他们的生活必需品,要比答应卖给冒顿的便宜得多。
汉军故意放开了这个口子后,大量的生活必需品当然很快就通过这个口子流进了对这些东西正处于极度饥渴状态的草原,然后因为匈奴是半军事化社会的缘故,这一情况也很快就被匈奴右贤王发现,可是为了满足自己所属部落对生活必需品的渴求,还有垂涎其中蕴藏的巨大利润,右贤王不但没有出面制止这些行为,相反还在暗中鼓励这些匈奴部落加大与汉军的贸易,甚至还公然调集其他部落的牛羊马匹卖给汉军,又把交换来的各种生活必需品转卖给其他匈奴部落,从中间赚取暴利。
匈奴右贤王当然严重低估了冒顿的能耐,汉军与他的部落秘密通好贸易后,这一情况同样很快就被冒顿安插在西部草原上的眼线报告到了单于庭。结果听到这一消息,冒顿也彻底的忍无可忍了,锤案咆哮道:“中原狗蛮子,一边烧本汗的草原,一边悄悄拉拢本汗的右贤王,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大汗,这件事情必须得小心啊。”旁边的一个匈奴贵族说道:“上次月氏国的事情,右贤王本来就嫌疑很大,现在中原人又悄悄和右贤王做生意,帮着右贤王壮大实力,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右贤王那边会有危险。”
“大汉,要不干脆把右贤王换了吧。”早就在垂涎右贤王宝座的匈奴右谷蠡王乘机说道:“换一个人当右贤王,既可以消除危险,又可以严格约束右贤王的部民,逼着他们断绝和中原人的贸易,向中原人开战。”
冒顿瞟了一眼最有资格接任右贤王的右谷蠡王,并不吭声,半晌才说道:“不能急,为了这种事撤换右贤王,不但肯定会让他的部民不高兴,说不定还有可能把右贤王真给逼到了中原人那边,让右贤王发点财也好,最起码可以通过他那边,解决一下我们现在严重缺粮缺盐的问题。”
“可是大汗,长此以往下去,不但右贤王的部民会不断投靠中原人,右贤王也有可能会和中原人越来越亲近啊?”右谷蠡王不依不饶,又向冒顿提醒道。
冒顿还是没有立即回答,又盘算了半晌后,冒顿突然又问道:“左贤王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禀大汗,很糟糕。”左谷蠡王忙回答道:“以往左贤王过冬的草原大部分都被烧了,左贤王虽然几次出兵阻拦中原人放火,可是中原人每次都是遇到我们的军队就跑,等我们的军队走了,又掉头回来继续烧草原,现在草原上风又大,中原人只要随便放一把火,马上就能毁掉我们一个过冬的草场,我们也根本就没有办法防范。总之一句话,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左贤王那边今年冬天肯定难得厉害。”
冒顿脸色无比阴沉,半晌才说道:“看来只有和中原人大打一场了,把右贤王的军队也调过来一起打,既逼着他和中原人结仇,又可以试一试他的忠心。”
“另外还可以抢几个中原人的城池,让我们可以安心过冬。”一个匈奴贵族抢着补充道:“以前我们拿中原人的城池没办法,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东胡卢王(臧荼)给我们带来的攻城武器,别说是边境上的小城了,就是蓟城、马邑和太原这些大城我们都有把握打得下来,拿下了这些城池,我们明年就再不用担心中原人不卖给我们粮食、盐巴和布匹了。”
“还可以抢无数中原美女回来陪我们睡觉!”又一个匈奴贵族抢着附和,也马上惹得满帐淫笑,更让在场的匈奴贵族纷纷进言,极力怂恿冒顿利用即将到来的冬天大举南侵。
只有冒顿没有任何笑容,尽管明知道应该先干掉月氏国再全力对付汉军才是上策,然而因为汉军的无耻封锁,还有疯狂破坏匈奴部落的过冬草原,为了解决部民的生计问题,再加上众贵族的怂恿和中原物资的诱惑,以及通过军事手段解决右贤王那边的隐患,冒顿思来想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今年冬天,南下中原!把中原人的边境城池给本汗抢一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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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3-06-30 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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